纣王见他们选定了路，便不敢强行阻拦。

周归一、钟良、妲如飞快地闯了过去，却发现这那里是路，原来是一间破旧的宅院。

杂草快有半人高，艾草长得最疯，叶子蹭着裤腿，发出沙沙的响。

正屋的门掉了一扇，另一扇斜挂在门框上，风一吹，就来回晃，发出吱呀的响声。

窗户上的纸早就没了，只剩下几根朽坏的窗棂，横七竖八地搭着。

屋顶塌了一半，露出里面的椽子，有的已经断了，垂下来晃悠着。

周归一站在院子门口，没进去。

钟良也没进去，因为他们能够看到屋里的情形，地上堆着些破烂的家具，一张桌子腿断了，斜躺在地上，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墙角结着蜘蛛网，网上挂着些碎纸和干草。

这房子，确实荒了。

周归一想起父母总是把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香炉摆在正屋的神龛上，没烧完的香，总是飘飘袅袅。

那时虽然穷，但屋里总还有点人气。

现在，什么都没了。

钟良也觉得十分奇怪，靠在院墙上。

墙是土坯的，不少地方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的碎草。他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墙，眼睛盯着那间塌了顶的屋子，脑子里空落落的。

曾经的僧人，像石头一样压在钟良的心头。

现在久久、秦雨莲到底在哪儿？……他不敢往下想，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周归一又想起自己，原本可以当个好兽医。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背医书，手指头被药碾子磨出了厚茧也不觉得累。

可一场地震，把什么都毁了。

大地裂开一道大缝，他们没躲过去，掉了进去。

可是现在又出不来？出来了，或许早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地下一日，人间十年。

他们出来后，家没了，亲人没了，就像路边的一粒尘埃，风一吹，又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谁也不会在意。

周归一想起小时候的一首歌谣：“苦啊苦，黄连树下晒被褥，日子过得像尘土，风一吹就散了路……”那时候听着没什么感觉，现在想想，这歌词就像是为他写的一样。他现在的日子，可不就像尘土吗？

还有“山路弯，水路长，心上的人儿在远方，盼啊盼，盼到头发都白了霜……”那时候周归一还不懂什么意思，现在才明白，那是盼着亲人回来的滋味。

可他和久久、秦雨莲，怕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一个个名字在脑子里过着，一张张脸在眼前晃着。活着的，不知道在哪里；死了的，连个坟头都找不到。

活着，为了什么？

死去的人不会活过来，失散的人也未必能找到。

活着，好像没什么意思。和路边的野草，天上的飞鸟，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死了呢？

死了是不是就不用想这么多了？不用再找这个找那个，不用再记着那些死人，不用再熬着这没盼头的日子。

可死了又能怎么样？爹娘弟弟妹妹或许早已在地下，也未必能认出他来。

说不定，死了也还是孤零零一个人，和活着没什么两样。

风吹进来，带着艾草的味道。

那间塌了顶的屋子里，有什么东西被风吹得响了一声，大概是块松动的木板。

他们就那么坐着，坐在破宅前。

妲如朝着那间破屋走了两步，又停下了。

进去看看又能怎么样？

里面除了灰尘和蜘蛛网，什么都不会有。

他们转过身，朝着原来走去。脚步还是那么沉，只是脑子里好像更空了。原路已经堵死了。

或许活着没意义，死了也没意义。

隐约间，传来山歌，也是苦兮兮的：“黄泉坡，坡连坡，日子过得泪成河，男人出去难回家，女人在家守空窝……”

他们不知道自己还能想些什么，也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只是觉得，这夜真长，长得好像永远都不会亮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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