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季霄。】

这四个字，清清楚楚落入安小暖的耳中，差点没把她给点炸。

“你等等，容我缓缓……”

安小暖背过身去，大口大口深呼吸，努力顺着自己的胸口。

——季霄？季霄！

——该不会是同名同姓吧？

——众里寻他千百度，结果这狗东西却在深山老林处？

“安……”

“你闭嘴！”

安小暖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口气，转身打断了想要开口的季霄。

她来到季霄面前，盯着季霄道：“接下来，我问你一句，你就答一句，有半点含糊，看老娘不弄死你！”

说完，她问：“你家中是不是有一个瘫痪在床的老娘和两儿一女？”

季霄身子微颤，那个被他否决了无数次的猜测，在这一刻好像有了答案。

眼前这个安小娘子，就是当初赵里正带到他家的安小暖！

是卷走了家中钱财和粮食，弃他母亲和孩子于不顾的安小暖！

呵。

果然。

他与她，还真像她说的那般，是孽缘啊。

看着安小暖，季霄扯起一抹苦笑：“是。”

安小暖嘴角忍不住抽搐，又问：“大儿子季文渊，二儿子季容川，小闺女季欢？”

季霄：“没错。”

安小暖：“祖籍是临川府万福县平安镇的上饶村？”

季霄：“是。”

安小暖：“你生辰是七月二十六，今年快三十了？”

季霄点头：“对。”

安小暖：“你上过战场，被旧朝抓去充军了。”

季霄：“是。”

安小暖：“上饶村的里正姓赵，在你被抓去充军前，他带回来一个丧母的姑娘，介绍到你家给你当媳妇儿，有没有这回事？”

季霄：“有。”

“你大……大爷的！”

安小暖气得一拳打在季霄的胸前：“每次见我都喊我安小娘子，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

“咳咳，咳咳咳！”

季霄被安小暖打了一拳，开始猛咳起来。

咳得他满脸通红，咳得他肺都要炸掉。

好不容易缓过来，他艰难开口：“知……知道，那天你对你堂伯下……下手时，我听见他叫你了，你……你叫安小暖。”

这一下，轮到安小暖要炸肺了。

她想骂娘，又有点想哭：“所以，你早就认出我了？”

看了看季霄平静的脸，再看看季霄身上的衣裳。

那衣裳虽然因为刀伤剑伤和被荆棘划过，早已破烂不堪，但依旧能看出料子极好。

她忍不住笑：“你是故意不认我的？怎么？上了战场立了战功，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你可以不认我，我与你本也没什么关系……”

“不，我没认出你。”

不知道为何，看到安小暖这个样子，季霄莫名就觉得心痛。

他明明该愤怒的。

虽说在离开前，他曾让赵里正把安小暖送走，别耽误了安小暖的一生，也理解安小暖在大难临头，抛下他的母亲和几个孩子。

但安小暖卷走家里所有的钱财和粮食，这不值得原谅啊！

他母亲和几个孩子残的残，小的小。

逃荒逃难的时候，若没有村里人的帮助，恐怕都走不出上饶村！

可现在……

现在看着安小暖质问他，误会他，他就忍不住想要解释。

“当年你来……来我家时，身子瘦小且虚弱，刚到我家就昏迷了。

等你好不容易醒来，我又被……被旧朝那些人抓去充军，根本没有机会儿与你……与你朝夕相处。

我……多年过去，我已记不清你的容貌，只依稀记得你很瘦弱，很胆小，一副怯生生……咳咳，咳咳咳……怯生生的模样儿。

再次见到你，你已经大……大变样，不仅是容貌上，就连性格也完全不同了。

我……我……咳咳……咳咳咳……”

安小暖听了季霄的话，胸口堵着的气稍微顺了些。

说到长相，她也不记得季霄的长相了。

偏偏季霄跟刘氏生得又不太一样，跟三个孩子也不一样，这都撞见好几次了，她一次都没认出来。

可是，她叫安小暖啊！

如此想着，心里的话便脱口而出：“可我叫安小暖！”

她指了指自己的脸：“就算你不记得我的长相，也该记得我的名字吧？

你知道我姓安，还知道我叫安小暖，就没怀疑过我们是同一个人？”

“我……我怀疑过。”

季霄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道：“可你的性子……”

“哦，我性子跟以前不一样了是吧？”

安小暖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你这人看着不傻啊，就没有想过人的性格是会变的吗？

我经历了逃荒逃难，见多了生死离别，被逼着成长了，这难道不行？”

“行，你说得有道理。”

季霄垂下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安小暖。

就在安小暖盯着他质问他的时候，他好像突然明白自己先前为什么会因为安小暖有丈夫有孩子而感到失落了。

他动心了。

几年前，在上饶村，他没有对那个瘦弱的安小暖动心，但几年后，在一次次与现在的安小暖发生交集后，他的心悄悄开出了花儿。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眼前这个安小暖，就是当年被赵里正带到他家的安小暖，是卷走他家所有钱财和粮食的安小暖！

他该怎么面对她呢？

怪她？恨她？还是抛开一切，承认自己对她生出了别样的感情？

现在他还没有找到他的母亲和孩子，甚至不知道母亲和孩子是死是活……

“行了，你是季霄就好。”

安小暖看到季霄有点消沉，也懒得再多言。

真是气死她了。

明明要找的人就在眼前，前前后后还见了四次，硬是到了这时候才相认。

深吸了一口气，她道：“娘和大宝二宝还有三丫都很想你，天天都盼着你能回家。

我们找你找了很久，若这次真能活着出去，娘和孩子们不知道得多高兴……”

“你说什么？！”

季霄的脑子像是被什么砸到了一般，嗡嗡作响。

他猛然抬起头，盯着安小暖：“你说谁？娘和孩子们还活着？他们……咳咳咳，他们盼着我回家？

你……你怎么知道？你跟他们待在一起？你们……咳咳，你们……”

“快喝水！”

安小暖见季霄咳得厉害，赶紧又端了一个树叶碗过来，喂季霄喝下。

见季霄缓过来了，才没好气道：“你这问的什么话？娘和孩子们不跟我在一起，难道跟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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