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一位漂泊异乡的过客，忽然扎了根。自己不再是一位冷眼旁观的看客，又或者是置身事外的外乡人，而是这个世界真真切切的一份子了，这个世界，有了自己的儿子，自己的根。

  他小心翼翼地托着手中的儿子，目光温柔，又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直到，他听到长乐在一旁不满地哼哼唧唧。

  “快，抱过来，该我玩一会儿了……”

  他才哭笑不得地扭过头来。

  啊，敢情你这是给自己生了个小玩具啊——

  但这孩子肉乎乎，粉嫩嫩，好像真的很好玩啊。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回长乐的怀里，轻轻地揉搓着长乐的脑袋。

  “夫人，辛苦了……”

  他感觉自己说得还挺动情的，结果低头一看，人家长乐根本没搭理他，专心致志地逗儿子玩呢。

  伸着纤长的手指，这里戳一戳，那里戳一戳，兴奋得跟个什么似的。

  而且不仅仅她自己，就连一向神色冷清，摆小仙女姿态的苏苏，都忍不住好奇地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试探着想要去触碰小家伙的小手。

  他不由哑然失笑。

  起身离开产房。

  院子里早已经挤满了人，一个个喜形于色，见他出来，纷纷围拢过来，争先恐后地躬身道贺。

  “恭喜家主，贺喜家主，喜得贵子——”

  王子安也只觉得神清气爽。

  乐呵呵地大手一挥。

  “有心了，今日府上每人赏钱一贯，酒一壶，猪羊肉各一斤，秋冬衣服各一套，另从今日起，府上大摆流水宴席，持续七日，但凡来者，不论贫富，不论身份，不计礼品，皆可入席随喜……”

  王子安话音刚落，院子里再次响起一阵欢呼道谢声。

  他也没觉得如何。

  自己开心，撒些许浮财算得了什么。

  而今走到他这一步，对钱财早已经没了前世的执念，多一些，少一些，其实也只不过是一堆数字而已。

  等人群散去，途经院门的时候，纷纷躬身施礼，他才发现程颖儿正领着几位老仆在院门口外等候，不由笑着上前招呼。

  “夫人，你为何在此，怎么不进来……”

  谁知程颖儿却以手轻抚自己的小腹，笑着白了他一眼。

  “亏你还是名满长安的神医，妾身已经身怀六甲，哪有进去产房的道理……”

  王子安：……

  啊，产妇不能进产房吗？

  见他一脸的茫然，跟着的几位老仆也笑着附和道。

  “阿郎怕是不知道我们这边的风俗，这女子生产，像夫人这等有了身孕的是不能靠近的，免得冲撞了附中胎儿……”

  王子安这才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笑道。

  “你瞧我这，都高兴糊涂了——”

  这个时代，确实是有这么个说法。他没想到，在自己大力推广产科知识，甚至是和孙思邈老先生一起专门培养了大批专业产婆之后，这些风俗，依然这么深入人心。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无意去纠正这些习俗传统。

  就像总不能因为没了什么年兽，就不放鞭炮了一样，很多习俗，传着传着就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说着，侧身让开道路。

  “你们且把东西送进去吧，我陪夫人走一走……”

  说着，径直上前牵过程颖儿的手。

  “颖儿，你怀着身孕，行动不便，不必这么事事亲为的……”

  程颖儿笑着白了他一眼。

  “长乐妹妹是个不谙世事的，我这个当姐姐的，怎么能不管不问——难不成指望你吗？指望你，能指望得上吗……”

  王子安笑着点了点头。

  “对，对，对，夫人教训得对……”

  ……

  话音未落，就听得院落外面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打趣声。

  “二郎，你看看人家子安，以后多学着点……”

  李世民也是个没脸没皮的，当即毫不犹豫地连连点头。

  “对，对，对，夫人教训得对……”

  然后，转弯相见，翁婿两人相视大笑。浑然不管后面以后掩面，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的唐俭和长孙无忌是什么表情。

  长孙皇后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对相顾大笑的翁婿，也不由嘴角上翘，露出一丝笑意。自家二郎，恐怕也只有在子安这里，才能这般肆无忌惮大笑，丝毫都不用顾忌自己的身份了。

  想到这里，心中忍不住地想到。若是一旦摊牌，亮明了身份，子安还能这般嬉笑怒骂，随心由性吗？这对翁婿还能这般坦诚相待，旁若无人吗？到时候，就算是这对翁婿自己愿意，恐怕也由不得他们了。君王的权威，不是一家一姓之事，那是天下人之事。

  想到这里，长孙皇后忍不住心中微叹。

  这里恐怕是自家二郎最后一块世外桃源了，真不想让它破坏掉啊，二郎实在是太辛苦了。

  “老李，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有儿子了！”

  王子安拉着李世民，哈哈大笑，得意的眉毛都快要飞起来了。

  “老李，我再告诉你个坏消息，外祖父不是你……”

  李世民：……

  刚提上来的一口气直接卡在嗓子眼里，差点给憋死。

  这狗东西，不打死留着干嘛！

  “谁讠——谁稀罕！”

  见这狗贼故意消遣自己，李世民气得哼地一声，甩开这狗贼的大手，但他旋即就又挺直了腰杆，瞥着王子安嘿嘿冷笑。

  “姓王的，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

  一边说着，一边语气悠悠地道。

  “子安，你主意多，你帮我斟酌斟酌，你说我给月儿那丫头找个什么样的女婿才合适呢……”

  王子安一听，顿时脸色一黑，没好气地挺了挺胸脯。

  “这还用我给你斟酌，自然是我这样的——这天底下，除了我这样的，谁还能配得上月儿姑娘这样的人间绝色……”

  说完，又凑到长孙皇后身边，陪笑道。

  “岳母大人，您说是吧……”

  长孙皇后也不说话，就笑盈盈地看着他。这货喜得儿子，心情好得都要打飘了，正想着跟这位善良的丈母娘插科打诨，调笑几句呢。

  就听到外面有人把话接了过去。

  “不错，我看这满大唐的才俊，也就只有子安能勉强配得上月儿姑娘了——”

  李世民豁然回头，就看到自家老爹在张婕妤的搀扶下，正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赶紧小跑着上前行礼。

  “见过阿——太上皇……”

  李渊停下脚步，看着毕恭毕敬地伺候在自己身前的儿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也不要这呀，哪呀的拖了，我看着月儿那丫头和子安就很般配，回头马上准备两个人的婚事吧……”

  说到这里，他语气顿了顿。

  “你对外就说是朕亲自赐的婚事……”

  李世民闻言，不由心中大喜。他正愁该以什么借口，比较体面地完成子安这狗东西和豫章的婚事呢，没想到自家老爹就给递来了梯子。

  然而，还不等他给自家老爹道谢呢，就见王子安那狗贼已经蹿了过去，一把扶住了自己老爹的臂膀。

  “多谢老哥赐婚——”

  一口气好悬直接给堵回去。

  可偏偏自家老爹还乐在其中，笑呵呵地捻着胡须在那里跟子安这狗贼打趣。

  “好说，好说，到时候只要别忘了多给老哥准备几杯水酒就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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