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五十八章 布局
宁卫民说的主意其实就是贴牌,这一手在几十年后,无人不知。
但这个时代,国内的品牌意识还不够,对商业逻辑理解比较肤浅。
在大多数人听来,这个主意的确是另辟蹊径的惊艳思路。
所以张士慧听了这番话那真是完全刷新了三观,被雷得灵魂都快冒烟了。
但也得说,让他宛如醍醐灌顶,几乎一瞬间就通透了。
“我操,还能这么干呢!哥们儿,你这手绝了啊。你的意思,其实我要开这个公司跟咱们开烟酒店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通过这个公司,可以从酒厂大批量订货,再转手大批量的卖出去就好了。而我们所承担的成本不过就是订货需要的资金,既不用负责厂子的经营问题,也不用考虑技术难题。这样也就实现了低成本和低风险,唯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才能把酒卖出去……”
“怎么把酒卖出去,你也不用考虑。你想啊,《红楼梦》这招牌响亮,只要是喝酒的主儿,想必都会想要尝尝,按道理,本身就是不愁卖的。何况我连广告都拍好了,就是陈晓旭和邓婕他们在东京的时候帮我拍的,观众一看绝对能激发出对红楼梦的热爱。你只要拿到电视台花钱打打广告,轻而易举就能让订货的电话给你打爆了。再加上我在东京有餐厅,在沈阳和承德也有餐厅,京城的芸园和皮尔卡顿大厦也都有需要,光这些地方常年销售就得有多少?还有沙经理这家伙你也别小瞧了,他几乎把京城酒店销售的渠道都给趟好了,你到时候跟他联系联系,大不了分他点好处,让他再卖酒水的时候稍搭上你的货。你坐他的顺风车就把酒水都卖出去了……”
“太好了,太好了,卫民,你可真是够朋友,你不但给我安排了个好差事,还把怎么经营的策略都替想好了。那我只要萧规曹随,不就剩下坐等数钱了嘛。谢谢谢谢,太感谢了。”
“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多少年的哥们儿了。不过你也别把这事儿想的太容易。我离开京城之后,有些事儿还是需要你来办的。你必须给我尽心办好了,咱们的利润才能有丰厚的保障。”
“什么事儿?你尽管吩咐。我一定照做。”
“第一是找个靠谱的酒厂给咱们供货。这厂子不能太小,酒水质量也得过关,而且最好有经营困难的。就比如通州酒厂,他们的通州老窖质量不错,可因为经营方式太死板,近几年被外地酒冲得节节败退,市场销量连年下降。1988年大抢购之前,咱之前不就图便宜囤了一大批嘛,要是可以的话,咱们可以跟厂家商量,继续低价买过来,他的通州老窖、普通二锅头这回咱们都要。通州老窖灌装成咱们的高档酒主打宾馆饭店销售,普通二锅头灌装成咱们的中档酒,面向广大群众……”
张士慧边听边点头,“那你觉得咱们这个酒价格应该怎么定啊?”
“这个嘛,你知道的,通州酒厂的通州老窖是他们的拳头产品,过去也算是咱们京城的中档酒里不错的品种,这酒和牛栏山的华灯,大兴酒厂的醉流霞的质量差不多。即使现在,甭管好卖不好卖,反正通州老窖价格因为大环境也涨了。一瓶酒市面定价也卖十块钱了。我估摸着,咱们要从厂里大批量进货,可以尝试把价格谈到大概六七块左右。咱再换个包装,然后弄到那些高级饭店和餐厅卖,对比洋河大曲和全兴大曲的价格,要个五六十块的不过分吧?日本就更好说了,我有充足的信心可以卖一万日元。这样的话,咱们供货价可以定到三十块。至于走批发订货的中档酒,回头你自己就看着办好了,反正普通二锅头卖价低,通州酒厂即使比红星二锅头价格高,最多一块五的出厂价。那咱们卖别人的价格也就不能太高了,我看咱们出货就定四块吧。老百姓赚点钱也不容易,他们要买到手就五六块了。咱也别太黑,含泪给咱自己留出个一倍利润也就差不多了。”
好嘛,一倍的利润还叫凭良心啊!
张士慧第一次发现,要论贪心,宁卫民也是祖师级的。
不过呢,话又说回来了,这样的宁卫民才是他喜欢的宁卫民。
别的不说,就冲他总能从宁卫民身上学到这些坑蒙拐骗的新招,他就愿意和宁卫民做一辈子的兄弟。
“好好好,都按你说的办,你说这价格我看行。还有吗?”
“第二,是你得上点心,把这酒的噱头和包装设计搞好。你也知道,咱们这酒玩儿的是噱头,卖的是感觉。那包装就不能怕成本高。常言道,货卖一层皮嘛,只有奢侈精美才能显得酒水高档,才能唬得住人。另外还可以搞点噱头。比如我们可以推出‘十二金钗’和‘十二副钗’系列,十二金钗的酒水全进高级饭店,十二副钗主要走广告渠道搞大众批发。这样的话,既能以区分高档客户和中档客户,也能搞搞回馈活动,激发一下消费群体的热情和参与度。比如集齐了十二钗的全套酒标,可以兑换一瓶,就算给顾客们让利了……”
“对对对。要是这样的话,那这酒保准能火。而且对于我们来说,既能享受暴利,又能薄利多销,大可以灵活应变,风险更低。”
“嗯,你要这么想,那我们就算真想到一起去了。反正这事儿你就上点心吧,要有吃不准的事儿,随时往东京给我打电话。多了我也不敢说,照这么干,两三年后这个公司稳定盈利,每年赚个百八十万不成问题。所以真要是做的顺当的话,今后我们自己即使办几家酒厂,进一步扩大经营,也不是不可以。要是那样的话,你就真是厂长了。”
要是别人跟张士慧说这样的话,告诉他用不了几年他就能开酒厂,那肯定是画大饼。
可宁卫民说就不一样了,鉴于这家伙干什么什么成的经验,张士慧绝对相信这事儿能成。
所以张士慧的心情可是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果说刚开始他只不过是见到一个能轻松赚钱的营生而喜悦的话,那么现在他简直是看见了自己的远大前程。
厂长,也许我今后会有自己的酒厂?
不,一定行的,卫民都说行了,那就一定行!
于是他愈发摩拳擦掌,激动难耐,恨不能这个远期目标能够立马达成。
…………
和单独对张士慧面授机宜不同,殷悦、小陶、罗广亮他们仨,宁卫民是一起见的。
盖因宁卫民知道邮票这波行情,已经到了尾声。
据他前世所掌握的历史行情,1989年3月25日“马王堆”邮票和小型张发行时,邮电部会再次举起增加发行量的杀手锏。
所以别看“马王堆”邮票发行当天,面值5元的小型张市价高达13元,但当几天后传出增加发行量时,暴跌至4.6元。
而这一波从1987年开始的邮票小牛市则会就此终结。
所以他自然不可能坐等崩盘发生,自己的货都砸手里。
这次把这几个人叫到一起来,除了告诉他们到了“割韭菜”的最后时候了,要他们尽快把邮票趁着价高出手,兑换成现金离场,还有就是安排他们抛售邮票之后,如何处理这些现金的事情。
按照当下的行情,他们合议了一下,预计可以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套现五百万元左右,利润差不多在三百五十万左右。
而对这些钱,宁卫民做出了如下安排。
首先,他要拿出六十万来,平均分给三人,作为他们这次为自己操作邮票买卖的报酬和奖励。
尽管三个人都表示不要,但皇帝不差饿兵,宁卫民岂能让给自己办事的人吃亏?
其次,他要再拿出一百万来,让殷悦帮忙,分别交给宫廷文化饮食研究会和京城工美行业传承文化资料汇编部补充资金,继续支持民族文化的保护和发掘工作。
这两个文化组织已经逐步迈向正轨,资料的收集工作已经相当丰富,等待出版的刊物和需要拍摄的纪录片都为数不少,每年二十万的拨款已经不足以满足实际需要。
这一次多拨点款是理所应当。
随后,他还要拿出一百八十万来去给自己名下的其他尚未能够自己造血维持收支平衡的企业补充资金。
比如潘家园市场,中关村市场,农业科技公司和国际贸易公司……
这些企业更是还没有长大的小苗儿,暂时还处于投入的孵化期内,业务虽有却见不到短期回报。
恐怕几年之内,都需要资金持续不断的继续浇灌,才能逐渐成长起来。
但往长远看,这些企业无疑都会有一天站在时代风口,成为替宁卫民狂揽利润的现金奶牛。
至于最后还剩下的一百六十万,其中六十万,宁卫民打算交给小陶。
如今的京城大街上他已经看到有不少黄色“面的”在跑了,而且招手即停,不用提前预约,更不用外汇券。
这车最大的好处是实用性,拉人,能挤上七八个乘客,还能运输冰箱、洗衣机等大件儿物品。
也是因此,这个被京城百姓戏称为“蝗虫”的出租车,以十元钱相对低廉的起步价,将彻底撬动京城出租车大众消费的市场。
宁卫民可不想错过这个时代红利,就想让小陶去注册一家出租汽车公司,购入十几辆面包车,找几个人手,先把摊子支起来。
不用说,对于他们这些原本蹬三轮的车夫来说,尽管这产于津门的黄色大发面包车没有冷气,又窄又小,
但这仍然无异于鸟枪换炮,产业升级。
这个年代开上这种车的出租车司机,别看冬冷夏热,动不动就要抱怨这车性能太差,可赚钱是肯定的。
比小陶他们此时在什刹海拉人力三轮车赚的还多。
毕竟此时的什刹海还没火出圈儿去,那地方还是纯粹的居民区,逮着个老外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离开了天坛,那些三轮车夫的日子一下就“素”下来了。
而开出租车就不一样了,只要有本儿,照到位,车到位,一脚油门上路那就是捡钱。
如果跑上这一天要挣不到三百块的净利,那不是你背,而是你懒。
完全可以说,这一行现在是表面苦,心里甜。
这和几十年之后,开着索纳塔、伊兰特,热不着也冻不着,但每月都为车份儿发愁的“的哥”可不是一个滋味儿。
也算是宁卫民给这帮替他赚过不少钱的三轮车夫们一个更好的选择。
但到底要不要学车本,愿不愿意吃这个苦,那就得看他们自己了。
而最后的一百万,宁卫民也没打算留给自己,而是全都交给罗广亮。
这一方面,是他让罗广亮抓紧时间,趁着私房交易兴起初期,用房产中介公司的名义尽量多购进一些房产。
另一方面他也着重让罗广亮替自己寻找适合开饭庄的地方。
不用说,一个水族馆的龙宫餐厅还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京城餐饮市场必然是他日后大展拳脚的根据地。
但他现在的雄心抱负和期望值,与过去相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从康术德和江念芸的口中,他了解到了饭庄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不但要有佳肴美酒,名贵器具,更要有戏楼舞台能演节目,能办堂会,要有庭院美景可供宾客欣赏。
所以现在他只是在耐心寻找适合开饭庄的四合院而已。
他渴望的是弄个像芸园这样的地方,办个如同过去八大堂那样真正上规格的大饭庄子。
那自然是有难度的,属于可遇而不可求的收获。
总之吧,至此为止,宁卫民仗着预知未来,能看穿社会变化的外挂,算是在国内几乎大部分能赚钱的行业里,都及时埋下了一些先手,完成了初步的布局了。
相信即使进入九十年代,他也依然会一直保持着京城首富不容置疑的硬实力。
当然,即便如此,要说他就此就能安心,躺平等着数钱,过舒心日子了,那也是谈不上的。
远的不说,就说眼前,就有安全上的隐患。
毕竟未来几个月里还有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存在呢。
这是1989年啊。
在那件事情结束之前,他甚至不打算归国了。
所以鉴于此,还有不少事关安全的要求,他还得额外跟这几个人好好交代几句。
要说这仨人也是够巧的,个个都有“进去过”的前科。
这要他们不知深浅,真是和这事儿沾上边儿,那他们恐怕就没以后了。
而且这次从天坛撤离,宁卫民还有不少东西都存在了芸园里。
他也担心真到了夏天,局面一乱,自己珍视的那些宝贵之物被有心之人惦记上受到什么损失。
所以为了大家都能平平安安,他便特意要求殷悦去找李小江抓紧时间办好护照和签证,争取在五月底时去日本去考察学习,看一看日本服装产业的进步和经营模式。
他还借口自己在芸园放置的贵重东西过多,很是放心不下,把芸园的安全工作托付给了罗广亮和小陶。
希望他们今年能够搬到芸园区住上一年。
没辙,真正的理由不好明说,只能假借其他理由实现替这几个人隔绝麻烦的目的。
对此,这三个亲信自然是无不应承。
对他们来说,听宁卫民的话已经成了下意识反应的本能。
或许,这就叫做福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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