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两就二十两。”

男子走了过来，从袖中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牙婆。

随后，还不等白祈言反应过来，男子便抓着他的后衣领，一把将他从车上给拎了下来。

虽说这一世过得简直比十万年都漫长，但实际上，白祈言如今才六岁。

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他整个人都十分瘦弱。

不过这个年代的孩子，瘦弱才是常态。

白祈言被抓着衣服提在半空中，不管怎么折腾，都难逃魔爪。

“你……你放开我！我没说要跟你走！你放开！”

他这点力气，在一个成年男人面前，显得不值一提。

男人轻笑一声。

“你说了不算，我买了你，你就是我的人了。”

于是，白祈言闭上嘴沉默下来。

经历过这么多，他早已明白一个道理。

有些事情，不是闹就有用的。

见他安静，男人这才将他放了下来。

“我叫凌渊，从今天开始，你跟着我。”

凌渊！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之后，白祈言只感觉仿佛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

其实白祈言在刚见到眼前这个男人时，就知道他是凌渊了。

但他又觉得，气质实在不像。

因此便怀了那么一丝丝的期盼，希望站在自己面前的其实是疏寒。

白祈言并不是个能藏得住心事的人。

在他愣神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凌渊也在端详他。

还不等白祈言开口说话，凌渊便主动问道：“你认识我？”

白祈言这才回过神来，摇头。

“不认识。”

凌渊捏住了他的脸颊。

“你刚才的眼神，可不像是不认识我。”

白祈言硬生生装出了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

“我觉得你不像好人，我害怕。”

凌渊凉飕飕的笑了笑，“害怕也晚了，你得跟我回家。”

“……”白祈言没吭声，黑湛湛的眼珠子却滴溜溜直转。

凌渊却像是看出了他那点小心思，不急不缓的说道：“如今这年头，到处都是吃人的，你要是不跟着我，回头就被人煮进锅里，像你这么大的孩子叫什么……对了，和骨烂！骨头都能被煮的酥烂。”

白祈言不说话了。

他其实并没有被凌渊的这番话吓到。

只是白祈言知道，凌渊说的是真的。

他还没卖身的时候，村子里就已经开始易子而食了。

人在饥饿之时，对食物的味道非常敏感，透过漏风的窗户，他偶尔能闻到肉香。

可是在这种时候，百姓连麸糠都吃不上了，又哪来的肉可以吃？

答案不言而喻。

凌渊笑了。

“走吧。”

白祈言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凌渊给他的感觉很怪异。

无论是先前在画中、还是在天界，都不是这种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白祈言有些怀疑走在自己跟前的人是疏寒。

他就这么跟着凌渊走进了附近一处三进的宅子。

刚进门。

凌渊便摆手吩咐丫鬟。

“把他给我洗干净。”

丫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也直直的，不像活人。

但在听到凌渊的话之后，还是应了声是。

白祈言被丫鬟带下去，一顿梳洗。

如今天气寒冷。

穷人家别说是烧水洗澡了，就连做饭取暖的柴火都未必有。

因此白祈言洗澡的时候，就好像是泥菩萨过河。

看那洗澡水的浓度，简直像是泥人在融化一样。

作为一只猫科动物，白祈言从前是非常爱干净的，可惜这一世形势比人强。

他再难受，也只能忍着。

一连洗了三遍，才总算是彻底洗干净。

白祈言用布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回头去看旁边的丫鬟。

“那个……你能不能不要说出去？”

然而这丫鬟像个机器人般毫无反应。

根本没理会他。

只是用毫无起伏的声调说道：“主人在等你。”

“……”白祈言：“你……是人吗？”

有点恐怖。

丫鬟：“主人在等你。”

白祈言：“……”

再见到凌渊时，白祈言已经梳洗的干干净净，一身雪青色锦衣，外面则是雪白的狐裘披风，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看着仿佛是富贵人家不谙世事的小公子。

凌渊就坐在书房里，手中端着茶盏。

左右身后立着的丫鬟仆役，都像是纸扎人一样面无表情，目光木然。

白祈言试探性的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凌渊道：“跪下。”

冬日里昼短夜长。

此时已经入夜了。

书房里明烛点点，气氛却诡异可怖。

白祈言站在原地思索一瞬，随即果断双膝一软，跪下了。

他本来也不是多有骨气的人。

无论是神是妖，他都可以浪一浪。

但凡人肉身可不行。

他真的吃不了苦。

他太难了。

凌渊坐在圈椅里，垂眸看着他。

“我受你一拜，自当授业，你想学法术吗？”

“啊？”

白祈言愣了一下，果断摇头。

“不想。”

一切罪恶的源头都是从凡人学法术开始的。

凌渊天人五衰，到时候向天下苍生借命，又要拿他来平账。

“为何？”凌渊不解的看着他。

白祈言随口胡乱说道：“我什么都不想学，就想混吃等死。”

凌渊问道：“人间富贵，千秋万岁，你都不想要么？”

白祈言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不想不想。”

凌渊一招手。

书房内的几个丫鬟仆役瞬间化作纸片人，纷纷飞到他掌心里。

“我见你有仙缘，你若是肯学，也就不必过从前那般苦日子了。”

白祈言只感觉右眼皮突突直跳。

凌渊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若是继续拒绝，未免显得有些刻意。

想了想。

白祈言用质疑的目光看着凌渊。

“你……真的能把我教会吗？”

凌渊这才重新露出笑容。

“当然。”

说着，他手中的一沓纸片人瞬间化为了一本书。

“这本书，你先拿回去看。”

白祈言接过，随意翻看了一下。

“可是，我不识字。”

凌渊：“？”

白祈言：“我没上过学。”

别说他那家徒四壁的生长环境，以他现在的年纪也不应该能认字啊。

凌渊显然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只能深吸一口气。

“我教你。”

白祈言点点头。

“好哦。”

他心里想着。

凌渊要是真能教会他认字，他就真把自己的名字改成白狗子！

凌渊：“还没问你的名字。”

白祈言得意洋洋的说道：“我叫白大猫。”

凌渊：“？？？”

“不太好听对吧？”

白祈言：“其实我也想过，白大猫这个名字的确不太好听，所以我现在想叫白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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