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对！”又往上游出了一段距离后，苏山的身体突然一颤，意识到了关键的问题，一股瞬间出现的凉意驱散了原本占据大脑的炙热。

刚刚他触碰到了尸体，但他并没有游到水面之上。

他以为的不错反馈，可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苏山本以为触碰到了尸体，指尖还有那种气体炸裂之后产生的微小动静，代表他距离水面已经极近。但现在，却被现实给予重重一击，猛然意识到了这其中的不对劲。

水有浮力没错，尸体由于本身的重量，抛入水里后，一段时间内它会沉入水中也没错。

这就是为什么有人溺亡时，很短的时间内就会消失在岸上人的视野中，之后更是要请专业打捞团队来打捞尸体的原因。

但人死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身体的细菌大量繁衍，会在身体内部产生大量的腐败气体。这些气体，会像是给气球充气一样，持续不断的扩充人体组织，最后使得尸体从水中重新浮上水面。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选择抛尸水中的罪犯，会给尸体脚上绑上重物，再进行抛尸的主要原因。

不这样做，根本起不到毁尸灭迹的目的。不用一个礼拜，尸体就会从水中浮起来，继而被人发现。

现在他遇到的问题也是一样，既然他还没有游到水面附近，那么为什么会触碰到尸体？

等等…

苏山的身体僵住了，双脚连踩动水花的动作都忘了去做，整个人向下一点点滑落。

他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啊！

一个天台上的水箱，容积能有一个泳池大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

世界上最快百米自由泳的记录是46.7秒，一个水箱，长和宽一起加起来，根本达不到百米的地步。

用正常的游泳速度，从他出现的泳池底部，游到水位线所在的位置，估计都用不了二十秒。而他，一直在向上游，却迟迟到不了应该存在的终点。

毫不犹豫的伸出舌头，抵在牙关微张开的那条缝隙间，苏山用力咬了下去。

疼！

刺痛瞬间传递到大脑中，让他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从舌尖伤口处流出的鲜血跟口水混合在一起，弥漫的血腥味占据了整个口腔。

探进裤兜中的手，抽出了一张冥币，随着手臂在水中挥荡开的水流用力一抛。

这一刻苏山再无顾忌。

只见水箱中原本呆愣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整个脑袋黑乎乎一片，看不清楚具体模样，只能够从身上衣着依稀辨认出其身份的苏山。随着冥币出现的那一瞬间，覆盖在他脑袋四周的黑色线条突然一下子散去，追向那张跟随水流飘向远处的冥币。

原本飘浮在黑暗水箱深处的一具尸体，原本直勾勾盯着苏山的眼睛，也在一瞬间转移了视线，看向了那张冥币。

包括在黑发缠绕中剧烈挣扎的纸人，原先支撑着它的念头都被影响，扭曲成了针对冥币的渴求。只是试图迈动的双脚，终究没有没有办法挣脱开长发的束缚，没办法化成接近的脚步。

“咕噜，咕噜。”

鼻间有气泡炸裂，那是从鼻腔中溢出的二氧化碳产生的变化。

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有缠绕在脑袋上的什么东西，跟随着被他扔出去的冥币一同离开。

滑滑腻腻，从他的脸上离开时，让他感觉到痒痒的，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打喷嚏的冲动。

是头发？

水箱中没有水草生长的环境，苏山能够想到的只有自己曾经所见的那一头浓密的乌黑长发。

“我…”定了定神，苏山才发现，所谓的游动，所谓的游出去很远，都是错觉。

就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了一样，呈现在苏山自我感知里面的只有最真实残酷的现状。

脚上传来的触底感，十分明确的揭示一个残忍的事实，他其实还在原地，在水箱底部，没有挪动分毫，还身处在最初进入的位置。

所谓的逃离，包括先前的遭遇，一切都是在包裹住脑袋的长发影响中产生幻觉。

现在它，“啪”的一声，就像是那些泡泡一样，灭了。

“嘭，嘭，嘭。”

沉闷的响声，穿过水波的阻碍，落进了他的耳朵中。

原来声音一直都回荡在水箱中，只不过刚刚的他一直都没有听见。

右手边！

苏山瞬间分辨出了声音所在的方向，脚下一蹬，他像是一道利箭向上窜起，游向声音的来源。

他所剩下的时间不多，各种意义上的。

不管是肺中氧气的储量也好，还是扔出去的冥币能够拖延的时间也好，在苏山的认知中都非常的短暂。

“嘭，嘭，嘭。”

耳中捕捉到的声音越发的清晰，代表他正在接近水箱外安裳跟罗母所在的位置。

咽喉处如一块石头卡住的产生的憋闷感，越来越明显，有一种强烈想要呼吸，获取新鲜空气的本能，正在驱使苏山的大脑，想要控制他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

人类本能就是呼吸，在子宫里面，由与母体连接的脐带输送氧气与营养。

从第一声啼哭开始，呱呱落地之后，比来自母亲的哺育更早的是进入婴儿肺中的那一部分氧气。

即便苏山的理智，明知道水中没有身体所需的氧气，但他的身体本能，就是想要呼吸。

与本能的对抗，导致他那一张紧闭双眼，平静的脸上变得无比扭曲。

“嘭，嘭，嘭。”

声音更近了，直接在耳边响起。

掀开水波的手，手掌最终触及到坚硬的内壁。

轻微的震动，从苏山手掌触碰到的位置传来。

他的手掌，在上面向着左侧轻轻的滑动。

一掌，两掌，他的双手最后在与感受到震动的那个点间隔两个手掌的位置停下，他记忆中阀门的所在，并向前用力一推。

他在里面推，罗母在外面拉，如无意外，封闭的水箱阀门，终能打开。

就在苏山的双手手掌即将触及到目标的时候，他的身体突然向下一沉，导致最终用尽全力的一推在水箱坚实的金属墙壁前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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