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米尔·大骑士领的废弃物流仓库里，维塔莉娜和约翰·泰勒面对面，听着这位前无胄盟青金大位说着要摧毁无胄盟的话，维塔莉娜觉得这事儿透着一股子……怎么说呢，不真实感。

她抱起胳膊，合金手甲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所以，你叛逃了，带着你的小女朋友跑路了，现在又跑回来，找上我这个‘差点把你俩都送走’的仇人，说要一起掀翻老东家？”她挑了挑眉，“约翰·泰勒先生，你这故事编得……是不是有点太戏剧化了？蓝卡坞的剧本都没这么写的。”

“哈，戏剧化？”约翰·泰勒无视了维塔莉娜的打趣，低笑了两声，随手捡起地上半截生锈的钢筋，蹲下身，“你要是了解无胄盟现在这副德行，就不会觉得戏剧化了。那才叫真正的黑色幽默。”

他用钢筋尖头在潮湿积灰的地面上划拉起来。“无胄盟的运行模式，简单来说，就是个倒过来的三角形，稳定，但又不那么稳定。”

他在地上戳出一个倒三角的轮廓。

“最顶上，权力最大的，理论上是三名玄铁大位。”他在倒三角最宽的那头，也就是现在图示的最上方，用力戳了三个深坑。

“实际上，没人见过他们长什么样，甚至没听过他们本来的声音。永远的加密频道，永远的变声器，频率还次次不一样。哦对了，”他像是想起什么，“自从上次……你很‘客气’地送走了一位之后，剩下的那两位，还有新补上的那位，更是连影子都找不着了。以前偶尔还打个加密电话布置任务，现在？估计都快改用信鸽了，就是怕被追踪。”

维塔莉娜没说话，只是看着地上的三个坑。干掉一位玄铁……放在当时确实费了她不少力气，但此一时彼一时。

“玄铁下面，就是我们这种倒霉蛋打工人——青金。”约翰·泰勒在三个坑下面划了两道弧线，代表第二层级。“以前是我跟莫妮克。每人名义上管着六支清理小队，干点暗杀、绑票、偷文件的活儿，目标都挺值钱。现在嘛，”他撇撇嘴，“我俩‘光荣牺牲’之后，玄铁们火线提拔了两个新人顶上。速度倒是挺快，生怕位置空久了被人看笑话。”他顿了顿，用钢筋点了点其中一道弧线，“其中一个，有传言，说是以前拉特兰公证所的执行人。不过是真是假，谁知道呢？反正我是没机会见识了。”

“公证所的人？有意思。”

“谁说不是呢。”约翰·泰勒耸耸肩，“最下层，理论上地位最低的，是白金大位。就一个，管着三支外围小队，处理些边角料，比如……清理像我们现在站的这种地方。”

他嗤笑一声，“但这位现任的白金，可是商业联合会塞进来的宝贝疙瘩。明面上是个跑腿的，暗地里，哼，恐怕比那两个新青金说话还管用。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他丢掉钢筋，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所以你看，”他指着地上的简陋图示，“高层是惊弓之鸟，中层是两个刚上任、底细不明的新人和，底层小队估计早就人心惶惶了。这样的无胄盟，你觉得它还能撑多久？”

维塔莉娜听着约翰·泰勒对无胄盟现状的剖析，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自己的臂甲。那个商业联合会塞进来的白金确实是个有意思的变数，但她突然想起来另一件事。

“等会儿，”维塔莉娜打断他，“你说现在的白金是商业联合会的人……那之前那个呢？总不能人间蒸发了吧？”

“哦，你说欣特莱雅？”约翰·泰勒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个有点古怪的表情，像是回忆起什么麻烦事，“哈，那个小丫头片子。”他咂了咂嘴，“比我和莫妮克动作还快。我俩还在计划怎么溜，她那边估计早就打包好行李，订好去汐斯塔哪个海滨度假村的票了。”

他耸耸肩，语气带着点自嘲：“谁知道呢？兴许真在哪儿晒太阳，喝着冰柠茶，心里还笑话我们这些苦哈哈呢，或许已经死在卡西米尔的哪个角落里了……那丫头看着挺乖巧，其实滑头得很，鬼精鬼精的。玄铁那边估计也没少为她头疼。我们忙着跑路那会儿，自顾不暇，哪还顾得上她？”

维塔莉娜对这位“跑得快”的前白金兴趣不大，这不过是无胄盟内部混乱的又一个注脚。

“行吧。”她把话题拉回来，语气没什么起伏，“说点实际的。你们无胄盟的总部，在哪儿？就是荒野上的掠夺者都有个窝点，无胄盟这种大型杀手组织，连个聚集地都没有？”

“总部？”约翰·泰勒像是听到了年度最好笑的笑话，干笑了两声，声音在空旷的废弃仓库里显得格外突兀，“我说大姐，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在这儿跟你吹冷风？早一个地址发给你，你直接空降过去大杀四方，给我和莫妮克清算旧账了。”他摊了摊手，动作夸张，“可关键是，这无胄盟压根就没‘总部’这玩意儿！”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些令人不快的过去。“我们开会都在商业联合会那栋亮堂堂的大厦里面，顶层那几个不对外开放的会议室。而且会也不是想开就能开的，得看那三位的‘心情’。”

“那三个藏头露尾的玄铁，我当了这儿么些年青金，就见过他们一次，还是我刚入职那会儿，远远地，隔着单向透视的防弹玻璃。”

维塔莉娜抱着手臂，静静听着。

“所以我们要怎么动手？”

“这就要利用一下两位新上任的青金们的上进心了……”

泰勒露出坏笑，似乎这件事已经蓄谋已久。

AM  2:17  卡西米尔·大骑士领·罗德岛办事处

哗啦——

博士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好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膝上的战术平板应声滑落，屏幕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上面还定格在花花绿绿的邀请赛日程表。

又是那个梦。该死的，没完没了。

她抬手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试图驱散脑海中残留的粘稠影像——猩红的天空，粘稠的没过脚踝的血泊，还有站在那片猩红中央的……维塔莉娜？不，不对。

那张脸，那个轮廓，那个姿态……

普瑞塞斯。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在她缓缓转过身，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向自己时，博士就会像现在这样，心脏骤停般惊醒。明明感觉，自己和她之间应该有着某种深刻的联系，可那笑容……那笑容每次都让她从心底泛起一股寒意，像是赤脚踩在万年不化的冰川上，让她毛骨悚然。

笃笃。

轻轻的敲门声。

“博士？”阿米娅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询问，“您醒了吗？还是……工作到现在？”

“……阿米娅。”博士定了定神，声音还有点发哑，“进来吧。”她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平板，屏幕倒是没碎，万幸。

门被推开，阿米娅走了进来。她手里小心地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可可，浓郁的香气稍微驱散了办公室里凝滞的空气。少女的眼睑下方有着清晰可见的黑色阴影，显然，她也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卡西米尔这鬼地方，吵闹的让人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

“给您。”阿米娅将其中一杯可可递到博士面前，又把一份数据板放在桌上。“刚刚收到的了塞雷娅女士发来的消息。”

博士接过温热的杯子，指尖传来踏实的暖意。抿了一口，甜腻的可可滑过喉咙，稍微抚平了些许梦境带来的焦躁。“她那边怎么样？”

“很顺利。”阿米娅也捧着自己的杯子，小口喝着“关东煮小队已经按照计划，成功潜入了卡瓦莱利亚基城区。塞雷娅女士说，她会在外围策应，确保他们的行动不会受到来自莱茵生命的太大干扰。”

“关东煮……”博士看着数据板上简略的行动代号和地图标识，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代号谁起的？下次任务叫麻辣烫好了。”

“博士，小队代号都是队员们一致决定的哦……”

“我知道，我知道。”博士点了点头，翻看起塞雷娅提供的情报，都是一些合理的交易清单，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

“博士？”阿米娅看她盯着数据板出神，轻声唤道。

“嗯？”博士回过神，“没什么。只是觉得，卡瓦莱利亚基的水面下，现在一定很‘热闹’。”白毛工作狂拿起可可又喝了一口，“让关东煮他们万事小心。塞雷娅女士虽然可靠，但我们面对的敌人……从来都不止一个。”

阿米娅用力点了点头“明白。我会转达。”

她的目光也落在博士眼下的疲惫上，顿了顿，轻声补充：“博士，您也需要休息……哪怕只是闭会儿眼睛也好。”

博士看着少女认真的脸，没说话，只是把空了一半的可可杯放回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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