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曼的母亲推门出来，满脸焦灼。

“曼曼，你别再闹了。”

她母亲低声劝道：“你爸已经火了一个晚上，明早还要去文化厅开会，你要是再这么胡闹，小心他真把你送去你姑那儿。”

翟曼抬头，眼里泛着泪光：“妈，你也觉得我错了？”

母亲叹口气：“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你做得太冲动了！剧本那件事，连我都觉得，你和罗骁太急了，没搞清楚版权归属，就急着申报，出事也是难免的。”

“你听听你在说什么！”翟曼咆哮着打断她，“你是在帮外人说话？你知道我为了那个项目跑了多少天，熬了多少夜？文联的关系，文化厅的推荐函，领导的讲话稿，我一个个去改的，最后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她母亲一时语塞。

翟曼走到窗边，推开老旧的木窗，一阵夜风扑面而来，将她散乱的头发吹得凌乱。

楼下胡同口还有小孩在玩沙包，笑声远远传来，可她的世界却像是塌了。

她忽然低声道：“妈，你知道她是谁介绍进文联的吗？”

母亲微微一怔：“谁？”

“霍叔叔。”翟曼冷笑一声，“霍逸峰亲自出场给她撑腰，你说她是靠剧本？分明就是靠关系！”

她母亲一惊：“你别胡说，霍家那样的门第，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小编剧做这些？”

翟曼咬牙：“谁知道她给霍家下了什么药，不仅是衍哥喜欢她，霍叔叔宋阿姨也护着她，她一个离过婚的村姑，到底凭什么？！”

在宜城的时候，翟曼还保存有一丝侥幸，即便霍衍和宋婉都接受姜远寒，但以霍逸峰的为人，他怎么也不可能允许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进家门。

这样的女人做霍家儿媳，简直是一种耻辱，只会让霍家丢脸。

谁知道，她仅存的侥幸也碎成一地。

她母亲摇了摇头，显然有些无法接受女儿这副模样：“曼曼，你要是真的输给她了，就要认，别再想这些没用的，你爸说得对，文艺创作不是走捷径的路，不是真本事，早晚要出事。”

“我不服！”翟曼狠狠地一拍窗台，“我不信她写得有多好，我就不信，她不是靠关系上来的！”

翟曼的吼声在深夜里格外刺耳，甚至惊动了隔壁老张家的看门狗，低声咕噜着，发出几声警觉的吠叫。

她母亲皱眉，赶紧把窗关上，低声喝道：“你疯了吗？这都几点了？你爸听见，看他怎么收拾你。”

翟曼像被点燃的油锅，怒火噼啪作响，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的眼圈通红，仍不肯服输。

“妈，你不懂！”

她声音压低了些，近乎嘶哑：“从小我就是你们骄傲的女儿，是文联里最年轻的女演员，可现在呢？我被文联约谈，被同僚冷眼，连罗骁都被勒令停职调查！而她姜远寒呢？拿了文联推荐函，甚至还准备写国庆献礼片！”

翟曼咬紧牙关，眼眶湿润地闪着恨意。

“凭什么？她不过是个离婚的女人，一个没有背景的村姑，连小学都没毕业，有什么资格踩在我头上？”

她母亲叹了口气，抬手捋了捋她额前的发，语气复杂：“曼曼，妈承认你确实有才，但你输得不冤，姜远寒不是靠关系，她的剧本确实写得好，我听你爸说过，文联那几位老编辑都服她，说她写得有筋骨，不是光漂亮的字句。”

“我不听！”翟曼猛地甩开她的手，“你也被她骗了，你根本不知道她背后到底是谁在撑腰！”

她母亲的神情也终于变得严肃起来：“曼曼，这些话你别再说了，你爸交代过你，要是再惹事，就真送你回老家冷静一段时间，现在文化圈子风声紧，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出了什么事，妈也保不了你。”

“你哥现在在国外，他也没办法站出来护着你。”

翟曼脸色一僵，愣了片刻。

她知道，父亲说得出就做得出。

他在市里是出了名的铁面清官，要不是这次碍于父女情面，早就撇清了和她的牵扯。

现在她的风评在京市文联几乎跌到谷底，如果再出一点事，怕是连复出都难。

“妈……”她忽然哽咽了一下，声音低了许多，“那我怎么办？”

她母亲看着女儿泪眼朦胧的样子，终究心软，轻叹一声：“这段时间先别出门，也别去文联，等风头过去，再想办法。”

翟曼点头，脸上却浮出一抹阴郁的执拗。

与此同时，姜远寒正坐在霍家小院，静静修改《无声》的第三幕。

她用的是旧式钢笔，蘸墨写在浅黄纸上，时而凝神，时而划掉句子重写。

宋婉坐在她对面，一边倒茶一边说：“这部剧要讲伤痕之后的复兴，重点不是苦难，而是如何站起来，你要把那个女工程师的角色写得更有韧性。”

姜远寒若有所思地点头：“我参考了不少反思文学，以及戴老的口述资料，想在人物塑造上扎实点。”

宋婉微微一笑：“你已经比很多资深编剧细致多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阿姨推门而入，说：“霍先生让过去一趟，说是文化厅有人过来，想见一见姜同志。”

宋婉与姜远寒对视一眼。

片刻后，姜远寒放下笔，站起身，收了收桌上散乱的纸张：“看来是件大事。”

来到前厅，果然见一位中年干部坐在霍逸峰对面，身穿略显陈旧的中山装，神情庄重。

“姜同志你好，我姓齐，是文化厅创作处的。”对方站起身，主动伸出手，“这次来，是受我们处领导委托，想和你聊一聊你那个《无声》的剧本。”

姜远寒握住他的手，微微颔首：“您好。”

齐处长直接进入正题：“这个项目我们已经初步通过，文化厅对你在文联座谈会上的表现也非常认可，目前打算将它列为八六年度文化厅重点扶持的青年创作剧本之一。”

她一怔，随即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官方背书，是资格和资源的象征。

齐处长顿了顿，目光柔和却带着试探：“不过你也知道，你这部作品被人举报过，虽然文联已经核实是你原创，但外界的声音难免会多，你这边有没有打算做个公开说明，或者发表一篇文章解释整个过程？”

姜远寒迟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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