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熟悉感让祁澜清不安，但她没有退缩，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神识，附着在树根之上，逆向而上，避开树根的感知，一点点查找树根的来源。

顺着树根没入虚空，空间裂缝中的罡风刮来，将祁澜清的一抹神识吹得七零八落，只剩下零星一点艰难地贴在树根之上，突破虚空，来到树根本体所在之地。

阴霾笼罩四野，诡异的气息无处不在。不见底深渊仿佛直通地府，抬头所见并非天空，而是一座座倒悬的山。

这里是万山渊。

上次祁澜清与姜一尘为昭世寻找星芒石制作面具，便是来了这里。

此刻祁澜清终于明白树根上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那是万山渊的气息。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万山渊中上次攻击他们的那个全身高度腐烂的男子的气息。

祁澜清顺着直觉抬起头，很快在一众水墨般的倒悬山峰中找到了上次被姜一尘一剑劈去一角的那一座山峰。

山峰顶端，一名身形瘦削的男子倒悬而坐。

男子的部分身形与容貌掩映在浓雾之中，隔绝了外界的探知。

但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能够清晰看到血肉被严重腐蚀，露出大小不一的血洞。

透过这些血洞，能够看到他体内里跳动的内脏、鲜红血肉，以及森白的骨骼。

这是上次用笛声控制万山渊中的怪物攻击祁澜清与姜一尘的男子。

与上次不同的是他的身后不再是虚无的水墨世界，而是展露出一株水墨勾勒而成的参天巨树。

巨树倒悬而立，与他一样，全身都被严重腐蚀，一个又一个被腐蚀的大洞之中，流露出令人心惊的衰败与强烈到要吞噬一切的生机。

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万山渊天空上这些倒悬的山峰全都是这株巨树的枝桠。

而巨树庞大的根系遍布整个天空，一直蔓延到虚空之中消失不见。

像是早就料到祁澜清的出现，对上祁澜清的眼神，男子高度腐烂到看不清原本面貌的脸上，血红的唇高高咧起，与耳后根连在一起，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上次便是在他这样的笑容中，祁澜清和姜一尘被丢入了一个大乘期修士的梦境。

祁澜清当即意识到不妙，本能地想要切断与这缕神识间的联系。

可她发现自己竟然做不到！

对方用极高的修为影响了她本体与这缕神识间的联系！

那是比渡劫期还强大的力量！

恐惧在心底炸开，祁澜清不敢表露出来，一边思索对策，一边强作镇定地问：“请问阁下到底是谁？”

“你觉得呢？”低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男子放开屈起的腿，站直了身子。

数月不见，他的身躯腐烂得更加严重。可明明一派衰败之色，却有蓬勃生机从他身上涌现。

一个大胆的猜测从祁澜清心底涌起：“阁下难道是真正的世界树？”

除了真正的世界树，祁澜清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能身负如此强烈的生机。

男子有些微的诧异：“你竟然知道世界树有真假之分。”

“吞噬者身上的生机没有这样强烈。它是吞噬了真正的世界树，才能以世界树的姿态迷惑众生。”祁澜清没想到世界树还活着，甚至修炼成了人形，心中愈发困惑，“阁下为何会在万山渊？不，万山渊是因为阁下而形成的？”

“天成灵界还挂在我身上的时候，我与其相连的那根枝桠便长在这里。”世界树树灵望向万山渊不见底的峡谷，“后来我被吞噬，各大灵界从我身上剥落，位于此地的枝桠消亡，形成了这道深渊，便是你们口中的‘万山渊’。”

祁澜清总算明白了万山渊内特殊的环境从何而来：“那万山渊里的怪物是从这根枝桠中残留的灵力里滋生而出的？”

树灵颔首，俯瞰四野：“就连这上下颠倒、阴阳不分的环境，也是这份灵力所导致。”

“那上次我和一尘进入的大乘期梦境，是魔尊绛霄的吗？”祁澜清试探性地问。

树灵嗤笑一声：“你很聪明，连这也猜到了。十万年前魔界入侵天成灵界，魔尊绛霄虽然没能发现我的存在，但他确实注意到了万山渊的异常，猜到此地与世界树有关。”

“在被封印之时，他将一个作为后手的噩梦丢进来，藏入这些倒悬的山里，也就是你们后来进入的那个。”树灵说到这里促狭地笑了，“没想到堂堂大乘期魔尊也会做噩梦。”

祁澜清心想或许就是因为都修炼到大乘期了，还被明辰仙尊打成那个样子，才会做噩梦。

想起小绛霄的可爱，她没把这话往外说。趁着树灵心情不错，有问必答，她抓紧时间问正事：“绛霄留下这个梦境想做什么后手？”

“魔界濒死，他想为魔族搏一条生路。在天成灵界被明辰打败之后，他从万山渊这里感应到些许我的气息，便想利用世界树寻找别的灵界。”

“可惜明辰动作更快，不等绛霄再有别的准备就已经将他封印。后来若非那个叫姜心的小丫头闯入其中，将你们夫妇救出，绛霄恐怕会利用这个梦境带领魔界大军再次进攻天成灵界。”

听树灵再次提及他们夫妇被关在绛霄梦境中一事，祁澜清心中不安：“你为何要把他们送去那里？”

树灵原本已经咧到耳后根的笑容愈发灿烂，声音却愈发低沉：“你看不出来我想吞噬你吗？”

话音未落，白骨骨笛自虚空显现。阴风贯穿骨笛，发出凄厉的长啸。

树灵化作人形的身躯消散，他身后的巨树虚影扭曲疯长，眨眼便覆盖住整个万山渊，甚至不断向外扩散。

原本因为自身的特殊性，树灵只能生活在万山渊这个充斥着世界树灵力的地方，无法离开。

这些年里他吞噬掉了足够多的修士，吸收到了足够多的灵力，已经足够他将力量渗出万山渊。

现在他就要顺着祁澜清的这抹神识降临云明城，吞噬掉城中的所有人，恢复自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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