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坞里的炭火渐渐旺了，映得两人脸上都泛着暖融融的光。云卷哭了许久，眼眶红肿得像只受惊的兔子，腹中的孩子像是感受到母亲的情绪平复，又轻轻动了一下。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赤着脚，地上的凉意顺着脚心往上窜，刚要缩回脚，一双温热的大手忽然裹住了她的脚踝。

萧兰亭半蹲下身，将她的脚轻轻搁在自己膝头，从斗篷下摆撕下一小块布料，笨拙地替她擦去脚底的灰尘。他的动作很轻，指腹带着薄茧，蹭得她皮肤有些发痒。

“地上凉，仔细伤了身子。”他低着头，长发垂落在她脚背，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让长风在山下备了暖炉，下山时裹着些。”

云卷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那点残存的怨气忽然就散了。她想起刚嫁给他那会儿，他也是这样，会在她看书时悄悄替她披上外衣，会在她梦魇时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只是后来两人之间隔了太多算计与误会，反倒忘了最初的模样。

“你的胳膊……”她瞥见他衣袖上的血迹，那是方才瓷碟划破的地方，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些。

萧兰亭抬眸看她，眼底瞬间漾起笑意，像是得到了糖的孩子：“不妨事，一点皮外伤。”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没事，就什么都没事。”

云卷的指尖隔着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那声音像鼓点，敲得她心慌意乱，却又莫名安定。

下山时天已大亮，长风赶的马车停在山脚下，车帘掀开时，里面铺着厚厚的软垫，角落里放着两个铜制暖炉，氤氲着淡淡的艾草香。

“世子爷，夫人。”长风见两人一同出来，眼睛亮了亮，连忙上前搀扶。

萧兰亭却先一步将云卷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地放进车厢。云卷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鼻尖蹭到他斗篷上的皂角香，那是她亲手为他调制的味道，从前总笑他身上的药味太浓。

“放我下来，有人看着呢。”她红着脸推他。

“怕什么。”萧兰亭替她盖好毯子，眼底满是宠溺，“你是我的妻，怀的是我的孩子，我抱自己的妻儿，天经地义。”

长风识趣地转身去赶车，嘴角却忍不住偷偷上扬。

马车缓缓驶动，云卷靠在萧兰亭肩头，听着他低声讲这些日子的事。他说在甘露寺后山住了三个月，每晚都能看到府里的方向，说陈家倒台那天他就藏在宫墙下，看着萧怀晏带人查封相府时，手心里全是汗。

“那牌位……”云卷忽然想起柜里的空白牌位。

“是我让长风做的。”萧兰亭握住她的手，“我想着总有一天要向你坦白，怕你真当我不在了，便故意留了空白，想着你若是够聪明，总会发现破绽。”

“那你倒是笃定我会发现？”云卷哼了一声，心里却甜丝丝的。

“我的卷卷，从来都不傻。”他低头在她发间印下一个轻吻，“只是从前，是我把你护得太好，让你忘了这世间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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