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垂首立在一旁，烛火在他脚边投下细长的影子，随着穿堂风轻轻晃动。

萧兰亭指尖在太师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节奏缓慢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力度。他隐在暗处的轮廓忽然动了动，抬手将桌上的茶盏推向烛火能照亮的地方，茶盏里的残茶映出他眼底的沉沉墨色。

“她……哭了？”他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却格外清晰。

长风想起云卷将牌位收进柜子时的模样，明明背影挺得笔直，肩膀却在微微发颤，那声“混蛋”里裹着的哽咽，隔着门窗都能听得真切。

“夫人把世子爷的牌位收起来了，说让您……好好反省。”长风如实回话，顿了顿又补充道，“皎月姑娘留在孙婆婆院里没走，看那样子是想等夫人气消些再劝劝。”

萧兰亭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冰凉的茶水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喉头泛起的涩意。他当初算尽了人心，算准了皇后会借萧鹤之手逼宫，算准了陈相急于翻盘会留下破绽，却没算到云卷会这么快就查到蛛丝马迹，更没算到她得知真相时，竟是这样又气又怨的模样。

“去备车。”他忽然站起身，玄色衣袍在暗影里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去城西的甘露寺。”

长风一愣：“世子爷，现在已是三更天，甘露寺山路难行……”

“让你去备车。”萧兰亭的语气不容置疑，他走到铜镜前，抬手解开束发的玉冠，长发垂落时遮住了半张脸，“把那件银灰色的斗篷带上。”

云卷是被窗外的竹影晃醒的。

她睁开眼时天刚蒙蒙亮，窗纸上泛着青灰色的光，腹中的孩子轻轻踢了她一下，像是在提醒她昨夜的委屈。她坐起身，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发间的玉簪——这是萧兰亭送她的第一份礼物，说是西域传来的暖玉，戴久了能安神。

昨夜把牌位收进柜子时，她明明赌气不想再碰任何与他相关的东西，今早醒来却发现玉簪仍好好地插在发间。

“没出息。”云卷对着帐顶低声骂了句，正要拔下玉簪，指尖却触到簪头内侧刻着的小字。从前她只当是工匠的落款，此刻借着微光细看，才发现那不是字，而是个极小的梅花印记——那是她当年在萧兰亭书房窗台上画过的小记号，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心脏猛地一跳，云卷忽然想起孙向春的话，想起皎月的猜测，想起萧兰亭“死”后种种不合常理的细节：陈家倒台的速度太快，萧怀晏带兵入宫时的从容，甚至连李忠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刻意的敬畏……

难道……

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冲到柜子前打开柜门。那个被她塞在最里面的牌位静静躺在那里，牌位背面原本该刻着生卒年月的地方，竟是一片空白。

云卷的手指抖得厉害，她猛地转身往外走，惊蛰听到动静推门进来，见她衣衫不整地要往外冲，连忙上前扶住她：“夫人，您要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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