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优秀的杀手，有时必须是个精神分裂者。

这是前世师父教诲江畅的。

杀手总是会面临各种突发状况，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克制身体的本能反应，同时又要临危不惧，保持冷静。

江畅此刻就是这种状态，身体感觉血液都有一瞬停止了流动，但心脏却在本能要重重跳动的那一下被压制住。

一方面要压制身体的本能反应，并且快速思考，另一方面，又要以项知安的身份应对。

两条思路，同时思考，暂时分裂成两个人格。

项翦知道许水远之死？那么也是他掩盖的？

他为什么这么做？

暴露了，还是……只是试探？

身体表面，江畅表情茫然，几乎是下意识地吃惊反问：“许水远死了？”

随后便是愤怒和惊惧，高声叫道：“项翦，许水远可不是我杀死的！你别想赖到我的头上！”

在说出那句话之后，项翦目光就没移开过江畅，不论是肢体动作还是面部表情，任何细微的地方都没放过。

毫无破绽。

她不是江畅，就是项知安。

项翦眸子沉沉，没有丝毫懈怠。

他盯着江畅，无声笑了笑：“进门之前特地提到许水远，连他失踪也要过问。什么时候，我们骄傲高贵的公主，会关心一个人族入魔者了？”

江畅这下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她还是太小看这个世界的人了，以为不会随便找个理由就能糊弄过去。

没想到还真有项翦这样鼻子和狗一样的人，就这么一两句顺着味就过来了。

江畅心惊，脸上却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我就随口一问，再说了，真要是我杀的，我还提他做什么？我又不是傻子！”

项知安的确是个傻子，但江畅少奸巨滑。

项翦以审视的目光看了她好一阵子，忽然笑了起来：“看来是我误会了，失手杀了你的侍女，是我的错。”

“回头我会给公主重新安排一个。”

江畅心头一跳，这不就是要安插眼线吗？

她也不是吃素的，搬出左贤王：“笑话，还需要你安排？真当我左贤王府人都死光了？”

项翦哑然失笑：“说得是，那改日我登门亲自赔罪。”

江畅恼火地瞪了他一眼，气哼哼地走了。

项翦脸上似笑非笑，目光却紧紧盯着江畅的背影，直至消失也没有松弛下来。

初步判断，项知安不是江畅。

但是，他不信。

没有理由，没有逻辑，就是一种直觉。

和江畅一样，项翦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江畅回到王府，借口心情不佳，谁也不见，就是左贤王也被拒之门外。

正好侍女又死了一个，整个房间只有自己，她可以好好捋一捋思路。

任务的目的是要找到九幽之地，但陈幺姬的安排简直是乱来。

而且她杀了许水远，项翦知道，另一个眼线也很可能知道了，一定会通知陈幺姬。

那么她的处境就很危险，任务本来的目的是为了和陈幺姬达成交易。

现在还不知道陈幺姬的态度，如果他要对自己不利，那就偷鸡不成蚀把米。

江畅一点也不相信灵清宗宗主。

解铃还须系铃人，事态改变的源头还是她杀死了许水远。

江畅再次分身出项知安，躺床上装睡，然后本体以涂小逊的样子再度出去。

这是她第三次来这个暗巷，地面的刀痕已被抹去，要仔细辨认才能依稀看到青虚山三个字。

不出意外，角落处，她又看到了一朵三瓣梅花。

这代表，另一名眼线也同样注意到了她。

而且这朵三瓣梅花和昨日见到的不同，其中一朵花瓣是红色的。

红色……

红袍太监？

王庭六大红袍，只有御马监太监和监察院提督太监才有权管辖宫外的事。

江畅若有所思，将梅花的红色花瓣撕下。

她悄无声息的来到监察院，在西墙边将花瓣扔进其中。

希望是他，否则江畅还要冒险再进去捡回那枚花瓣。

花瓣飘入监察院，似乎受到了某种影响，肉眼可见的变成白色。

同时一缕神识随风散开，一瞬间便又无影无踪。

江畅眼睛一亮，觉得有戏。

她就躲在西墙墙角潜伏，再次变成一小片小草，进入隐匿状态。

时间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毫无动静。

但江畅还是耐心地等待着。

那位眼线，应该早就到了，只是他还想像和许水远那样，不见面，单方面的发号施令。

江畅不惯着他。

终于一道幽幽声音响起：“来都来了，何必藏头露尾？你我又不是敌人。”

冯公公负手出现在眼帘，黑夜里，绣着四爪白蟒图的红袍特别显眼。

见冯公公现身，江畅方才轻笑一声，从草丛中缓缓走出：“原来是冯公公。”

在没有正式确认的情况下，江畅不会泄露任何蛛丝马迹。

冯公公目光古怪地看着江畅，苦笑道：“江掌门，我已和宗主确认了，不必再遮掩了。”

江畅说道：“天外有天，要是被第三只眼看到了，我们两人就暴露了。冯公公，我叫涂小逊。”

冯公公呆了一下，感叹说道：“你从前做过？难怪宗主说你很专业，对你很有信心，就算你杀了许水远也能容忍。”

江畅耸耸肩，想说陈幺姬是个菜鸡。

“那一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畅知道他问的是替身计划失败的事，如实回答：“替身被项知安撞死了，她回程时我也暴露被她发现。我又不能杀她打草惊蛇，只能伪装被她杀死。”

虽然是同一阵线，但江畅对这几人很不信任，还是决定留一手。

反正唯一的见证人秋瑶也死无对证了。

冯公公又问：“那许水远又是怎么死的？”

江畅再次如实回答：“我一直关注着项知安，因为她也是你们唯一的线索，然后……许水远就撞到了我手上。”

冯公公沉吟片刻，找不到江畅说法的漏洞。替身侍女死的那一日，他也暗中查过，的确江畅以涂小逊的身份出现过。

“你做的对。”冯公公心生一计，说道：“项知安是左贤王的宝贝女儿，我会安排让你接近她。”

江畅都无语了：“你们除了侍女，就不能安排其他身份吗？这个身份，我怎么接近项渊，找到九幽之地？”

冯公公深深看了她一眼：“计划有变。”

江畅都震惊了：“又变？渣男啊你们？”

“秦白羽和温周已回到青虚山主持大局，你的师兄纪云君和周黎都到前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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