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都没有考虑，就双眸发狠，咬牙道：“不行，宇文拓必须死。”

“主子……”

凤重华坚决道：“任何折磨，都比不上彻底死亡更能摧毁一个人，他是一定要给阿朔和徐家偿命的。”

凤九红了眼，“可是主子，您这样，小主子会伤心的。”

想到女儿，凤重华也满心的不忍。

可再多的不忍，她也还是坚决道：“我本就是一个该死之人，本就该大仇得报后以死谢罪，即便能苟活，我也无法心安理得的活下去，她终究也是要失去的，等她生下孩子，能受得住了，我这一生的罪孽，也该有个交代了。”

她遥望着殿外的夜幕，轻声道：“她会明白我的。”

凤九苦笑道：“希望她是真的明白您，而不是怨您狠心吧。”

凤重华拧眉，指尖轻颤，并未说话。

半晌，才对凤九道：“阿九，等我死了，你和阿兰她们，都去她身边，定要好好照顾她保护她，让她健康无虞的，有你们在，定能让她这一生都无病无灾，无伤无痛，也无忧无虑。”

凤九没说话，微微别开眼，轻轻抽了口气。

深夜，徐立入宫来见凤重华。

他此前被派去北边平乱，傍晚时分才赶回上京，一番收拾也顾不得休息，便急着要见凤重华。

他急着见凤重华，只为了一件事。

“如今大周乱局已定，听说你已经让人安排一应事宜，打算几日后宣告大周灭亡，建立新的国号，既如此，宇文拓也该死了吧？”

凤重华看向徐立，平静道：“他确实是该死了，但我不打算现在杀了他。”

徐立闻言，即便戴着面具，也可见他眼神骤变，立刻站起来，厉声质问：“你什么意思？你要食言？你想放过他？！”

凤重华道：“我没想放过他，但我现在不能杀他，再让他活……一年，明年再杀他，可以么？”

徐立侧目，眯眼盯着凤重华，看得出此事必有内情，当即坐下沉声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凤重华垂眸静默片刻，道：“我当年之所以能控制他，夺走他的一切将他囚禁折磨，是因为我以自身为饵给他下了一种毒蛊，此蛊是毒医孟获从域外得来豢养的，名为三生，分为母蛊，子蛊，以及牵引之蛊，”

“母蛊在我身上，子蛊在他身上，而引蛊，是我控制折磨他的途径，我以我的血刺激引蛊，引蛊发狂，他体内的蛊便能感应，在他体内发狂啃噬释放毒液，可让他浑身剧痛，痛不欲生。”

“但也因此，我和他的命是绑在一起的，不能分开三个月以上，否则体内的蛊互相感应不到就会发狂反噬，因此他若死了，他体内的蛊也会死，三个月，我也会开始被反噬，不仅会随时发作，也会慢慢五内受损，毒入心肺，命不久矣。”

闻言，徐立惊骇不已，也沉默了，看着凤重华，眼神格外复杂。

他没想到，竟是如此。

他一直猜测，凤重华能如此控制宇文拓，必定是用了什么手段，他以为大概是下毒，没想到竟然是以自己为代价的毒蛊。

三生蛊，他没听过。

但毒医孟获，他是知道的，因为孟获和徐朔是好友，凤重华当年就是通过徐朔认识的孟获。

只是这些年他一心蛰伏，没与这位王爷的好友有过任何联系。

“我不怕死，当初费心得到这个蛊用在他身上，我就打算等报了仇毁了这一切，就跟他同归于尽，如今也一样无惧于此，可是……可是婠儿有孕了。”

徐立吸了口气，此事他知道了，先前姜婠也给他来了信告知此事，也说这个孩子会姓徐。

但刚才没联想到，如今顺着一想，他明白了凤重华为何现在不能杀宇文拓。

宇文拓死，她也命不久矣，可怀着孩子的姜婠，受不得丧母之痛。

轻则大动胎气早产，重则一尸两命，这个代价，他们都赌不起。

凤重华道：“我会杀了他的，也会如你当初所言让他以最惨烈的方式死去，让他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这也是我想做的，但我不能害了我的女儿和外孙，好歹，让她生下腹中的孩子，让她带着孩子们来，我能陪陪她和孩子们。”

徐立闭了闭眼，挣扎了好一阵，才哑声道：“没有什么比少主更重要，既是如此，你想如何，便如何吧。”

想如何便如何，那就是就算不杀宇文拓，也由她了。

徐立想要报仇，但其实如今这样，仇也报的差不多了，宇文拓的死活，不影响为徐家正名。

可他的少主，不能没有母亲。

起码他知道，少主不愿意失去自己的母亲。

想必王爷和老王妃他们在天有灵，也会更希望少主能顺遂如愿，有母亲陪伴。

这个言外之意，凤重华听出来了。

但，她是一定要杀宇文拓的。

然而，终究是天不遂人愿。

宇文拓死了。

第二日上午，凤重华正在见一些重臣商谈新朝取代旧朝的过渡  ，阿兰匆匆来报，宇文拓死了。

凤重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见阿兰神色焦灼不安，她便知道，自己没听错。

她不敢置信，立刻遣退一众重臣。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死了？”

“他是自杀的，自杀之前，还用血写下了遗言，说不用您处置，他以死谢罪，请您留宇文峥一命。”

凤重华脸色发白，一颗心，沉入了谷底。

她的婠儿该怎么办？

她昨日不该去见宇文拓，不该说那些话的。若非如此，只怕宇文拓不会这个时候自杀。

。

七月初，北周变天，天下哗然。

北周皇后凤重华平定乱局镇压各方后，处死皇帝宇文拓，将其当众挫骨扬灰，并宣告天下周朝覆灭，大周更改国号为燕，由她作为开国女帝登基。

女子为帝，亘古未有，所以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又引来了许多人的反对，凤家的野心人尽皆知，但都以为是凤家家主凤重铭登基，没想到会是她自己，这也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可如今凤重华已经掌控整座江山，安排军队在举国各地强力镇压，这些反对，在镇压威慑之下，这些不满掀不起什么浪花。

凤重华登基后，面对一众对她窃国篡位弑君杀子的口诛笔伐，昭告天下她和雍国镇北王徐朔的夫妻关系，以及和宇文拓的仇恨。

她之所以屠戮皇室窃国篡位和诛杀皇帝父子，是为了报血海深仇，为了洗雪二十多年的耻辱，为了推翻好战嗜杀的宇文氏暴政。

然后传令提前安排的人散布传扬当年那些鲜为人知的内情。

她年少时被已有未婚妻的宇文拓看上，宇文拓不惜为了娶她悔婚独孤家的女儿，为了躲避宇文拓的强取豪夺，她死遁抛下一切离开，偶然结识雍国镇北王徐朔，隐瞒身份容貌与他结为夫妻，却不慎被宇文拓发现其死遁嫁给徐朔之事。

宇文拓为抢回她，又为了铲除周国死敌，百般谋划，利用凤家要挟她，误导了徐朔延误军机，陷害徐朔叛国，屠戮雍国军民，在徐家覆灭徐朔惨死后将其掳回去占为己有。

这些年，为了报仇和洗雪夫家冤屈，她忍辱偷生蛰伏仇人身边，被迫生下仇人之子，以柔情蜜意迷惑仇人，终于扭转局面，控制了暴君宇文拓，夺走了皇权，谋划了将近二十年，才彻底颠覆宇文氏，报得血仇。

这些事情，或是传言或是戏曲或是说书，在有意的推动下，迅速蔓延天下，一传十十传百，因为是这样的秘辛，也被人津津乐道议论不断，诸多评判。

结合当年镇北王确实娶了一个来历不明的毁容女子，在他‘叛国’惨死后，也传出他娶的王妃是北周细作的说法，加上这些年北周的情况，和她的一应作为，传言取信很多人。

如此一来，二十多年前雍国镇北王徐朔的叛国之罪子虚乌有，他只是被心爱之人欺骗，不知情的娶了北周皇帝的心上人，却沦落至此，自己惨死，家族覆灭，还背负了二十多年的污名。

加上他戎马半生战功赫赫，这些事情掀出来，更加让人唏嘘他。

而也在流言舆论接连发酵的时候，大燕女帝下诏，册封养女凤念笙为皇储，同时也册封其与镇北王徐朔之女徐婠为燕华公主，赐封从西陵夺来的其中十六座城池为其封地，作为嫁妆。

这也让人震惊不已，她和镇北王徐朔竟然有个亲生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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