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王努力回忆着，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说……这一战之后，他……也会前往。”

“去履行……那亘古的使命。”

“至于具体原因……”

赤金王抬起头，看向姜望，眼中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悲哀。

“王只提过……这是……”

“命。”

“无法抗拒，无法更改的……宿命。”

赤金王所了解到的信息，看起来也不算多，其中有很多内容都是来自于那位王偶尔的透露。

可别小看了这些零零散散的信息，它们所透露出来的那惊人的消息。

真的已经足够让姜望在脑海中，在那一瞬间就联想到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许多之前被他忽略，或者无法串联起来的线索！

从圣体渡劫时，遭遇天道前所未有的针对和压制开始！

从荒古乱古那些鼎盛时代，最终都走向类似结局的诡异巧合！

从域外邪族这执着到近乎偏执的跨越时代的献祭行为！

……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了一个可能！

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

天道不容！

换个说法来讲，存在着一股能够超越整个世界高高凌驾在世间所有生命之上的意志，又或者说是一种规则，在背后默默地主导着这所有的事情！

我们所说的献祭，以及我们提到的入侵，也许，这些都仅仅只是这场宏大又残酷的仪式当中的一部分罢了！

是为了维持某种平衡？

还是为了……应对某种更大的来自外界的威胁？

姜望的心，沉了下去。

他发现，自己之前，或许将问题想得太过简单了。

“命？”

姜望从口中把这个字吐了出来。

他的声音并不是很大，然而却带着一种没有办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分量，在那寂静无声的虚空中慢慢地荡漾开来。

他慢慢地将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在那深邃的眸子里，快速地掠过了一丝复杂得难以明了的光。

在那光芒的深处，好像是藏着成千上万种思绪。

这个词，沉甸甸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认真想过了。

“呵呵，有意思。”

他突然之间低低地笑了起来，从他的笑声里面根本听不出来有什么样的情绪，只让人感觉那笑声特别空旷，还带着那么几分漫不经心地嘲弄意味。

好像这笑声并不是从胸膛里面发出来的，而是从特别悠远的时光的那一端传过来的，它穿越了数不清的岁月。

“本座还真是许久没有听说过这个字了。”

姜望有些感慨，不自觉地回响起最初踏上修行路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身体孱弱的少年，在如同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小船一般的艰难处境里挣扎着求生存，他迈出的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

命运？

这个东西，从最开始的时候他就做出了选择，要紧紧地把它攥在自己的手心里，自始至终都没有把这件事交给别人去做。

而且更加不允许其他的人对此发表自己的看法。

至于现在？

姜望的嘴角轻轻向上扬起，勾勒出一抹非常淡的弧度。

在这抹弧度之中，隐隐地带有着一种绝对的自信，以及那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睥睨神情。

如今的他，已经经历了无数的艰难险阻，成功站在了这个世界的最高位置，对这个东西就更加不相信了。

所谓的命，不过是弱者给自己的枷锁。

“这个命，是本座的命？还是域外或者万千世界的命？”

姜望没有停下，接着追问起来，他目光炯炯有神，就好像能够把所有的虚妄都穿透一样，紧紧地锁定在赤金王的身上。

他需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不容丝毫含糊。

赤金王缓缓地摇了摇头，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无奈的神情，而在这无奈之中，还隐隐夹杂着几分不太容易被人察觉出来的疲惫。

“不太清楚，但是我能感觉到，王对这件事同样无力。”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压抑感。

“圣体，你的实力当是万千世界最强，而你们当中，最强的几人也逃不过这个，同样需要前往。”

“毕竟，没人能抵挡天道的命运安排。”

赤金王这话出口，姜望当即皱起眉头。

一股莫名的烦躁自心底升起，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缠绕。

这么说来，前几个时代的天庭，包括那几位传说中的存在，都是去了那种地方？

他们并不是去反攻域外。

是去对抗天道！

这一刻，姜望只觉得豁然开朗，一直萦绕心头的迷雾散开些许，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凝重。

不过，却也有一些疑点，依旧让姜望搞不明白，像是一根根细刺，扎在心头。

“那你们域外的入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呢？”

姜望再问，事到如今，他必须弄清楚所有关节，不容再有迷雾遮挡。

赤金王略一沉默，似乎权衡了一下，那巨大的赤金身躯在虚空中微微晃动，终究还是开口。

毕竟姜望的实力就摆在那里，作为万千世界的顶峰，自然有资格知晓这些秘辛。

“没错，因为不这么做，两界所有生灵都会灭亡。”

“在我圣族记载中，第二次入侵你们这一界的时候，双方就已经达成了共识，但不过这个共识仅有高层才知道。”

“因此，中下层修士都不知道，只当是两界有世仇，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随着赤金王说完，姜望也是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虚空，发出细微的波动。

“高层知道？可万千世界怎么没听说过？”

姜望还是有些不解，这其中的断层让他心生疑虑。

这一问，赤金王也是摊了摊手，脸上带着点爱莫能助的神情，那金属质感的面庞显得有些僵硬。

“因为上个时代，你们这一界的强者都进去了，甚至都没来得及留下详细信息，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毕竟那个时代，你们这一界的整体实力下降了一个档次，青黄不接，后继无人。”

赤金王这话倒是实话。

毕竟在姜望之前，虽说也出现过一些实力强大的祭道境，甚至是圆满地步，光芒闪耀一时。

但不过……在整体实力还有数量上面，的确是没办法和底蕴深厚的域外相比，差距犹如鸿沟。

姜望沉默了片刻，消化着这些惊人的信息，眼神变幻不定。

“原来如此。”

他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既然敌人明确，那就没什么可墨迹的，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可以终止了，让你们的王来见本座。”

姜望没有丝毫犹豫，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虚空中回荡。

只是这番话出口，赤金王却是苦笑着摇头拒绝了，那笑容里满是苦涩。

“抱歉圣体，这件事我们的确没办法做主，即便是王也不行，天道之下，皆为蝼蚁。”

“一但战争停止，那么天道就会亲自出手，降下难以想象的灾劫。”

赤金王无奈摇头，回身看去。

姜望已经将结界取消，目光也随之投向远方那惨烈的战场。

此刻的圣族大军已经彻底落败，残存的部众正在狼狈后撤，丢盔弃甲，士气低迷。

当然，万千世界的损伤也不小，战场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哀嚎隐隐传来。

“首战是我圣族落败，不过，很快圣族主力就会到来，携雷霆万钧之势，你的话我会转告王，但结果如何，非我能预料。”

说完这话，赤金王也不再墨迹，转身带着剩余部下，化作数道璀璨的流光，如同丧家之犬般，迅速消失在了虚空通道的深处，只留下一片狼藉。

此时此刻，在山海关前，景象堪称惨烈到了极点。

遍地都是尸体，横七竖八，堆积如山，残缺的兵刃和法宝碎片散落得到处都是，闪烁着黯淡的光。

整个虚空都被染成了一片令人心悸的猩红，浓郁的血腥味几乎凝成实质，让人闻之欲呕。

粘稠的血浆汇聚成洼，缓缓流淌，仿佛一条条血色的小溪。

看着这场景，姜望也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修行这么久，怎么说他也算是历经风雨，见过不少尸山血海的大场面。

可和眼前这副炼狱般的景象相比，以往那些经历，好似还是有些上不得台面了，这里的惨烈程度超出了想象。

本以为了解了详细情况，这场延续了无数时代的两界大战就能止住。

可现在看来，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一些，天道的手段，远超预估。

姜望也没有想到，哪怕是以自己如今这几乎站在顶峰的实力来说，竟然也没有办法阻止这场大战的延续。

这一点，让姜望心里不仅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奈，还有些难以抑制的愤怒升腾而起，如同岩浆在胸腔翻滚。

该死的天道！

破镜时候的先天道图就对他动手，试图将其湮灭在雷劫之下，手段狠辣。

而如今，延续了无数时代的战争，流尽了亿万生灵的鲜血，竟是天道愚弄生灵的戏码，何其讽刺！

这样的感觉，让姜望心里边很不爽，非常不爽，一股逆意直冲顶门。

伴随着首战告捷的消息传回，可万千世界一方却没有多大喜讯，气氛反而更加沉重。

姜望一人镇杀了十个祭道境圆满，战绩彪炳，堪称绝世。

可万千世界一方也有几个成名已久的祭道境强者陨落，身死道消，令人扼腕。

加上死在这里的十几万极道境修士，尸骨成山，仅仅只是首战，他们的损失却是不小，伤筋动骨。

山海关府邸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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