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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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辈子,杨一木最怕和老头吵架。
无论他的话有多难听,手有多重,打你多疼,杨一木永远做不到潇洒地甩下一句“去你娘的”,然后摔门而去,当然这是大逆不道的做法。
每次争吵伊始,杨一木总会强压怒火,平息情绪,尽量试着跟他好好沟通。
上辈子一样,这一世也是如此。
但一切道理在杨胜利面前都是浮云——不管是杨家河大队,还是在这个家,老子永远就是不容忤逆的天。
即使杨胜利在村里就是一个不受人待见的二流子,稍有顶撞,也会被扣上不孝的帽子,紧接着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脏话。
“那你说什么叫有出息,难道像你一样天天游手好闲?”杨一木努力地控制了下情绪,不让自己爆发,但这会儿说话淬着冰碴,也不想再留啥情面了。
杨胜利猛地蹿到他跟前,食指几乎戳到他的鼻梁上,“老子游手好闲?没老子你们早饿死了!还能让你们一个个的这样活蹦乱跳,还能住上大瓦房?”
大瓦房?杨一木差点气笑。
大瓦房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要说养活儿女,家里几个孩子能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迹了。
上辈子他虽然不待见这老头,但养老钱都是按月按数给的,从不亏欠过他。
平时逢年过节,作为子女孝敬的礼数更是一样也不少。当然,那时他常年在外,两人基本上也算相安无事。
可杨胜利老了,也是这副德性,除了抱怨钱不够花,就是喝醉了咒骂自家绝后了——二弟前妻只生了个女儿,而杨一木当时已经快四十岁了,尚未成家,老头已经绝望了。
当然,这些浑话父亲是绝对不敢当着二力媳妇儿的面说,见着她都绕着走,哪会上杆子找不自在。
杨胜利临终时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杨一木原以为自己不会哭,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还是下来了,人死如灯灭,再多恩怨也都烟消云散了。
望着躺在床上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杨胜利,他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
回忆起杨胜利这一生,除了好吃懒做、眼高手低,其实这老头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何父子会生疏至此?
下葬那天的傍晚,他去坟前送第一次米,看着墓碑,眼泪止不住地流了起来,心里暗暗起誓:若有来世,如果还做父子,我一定会对你好点。
现在想来,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重生一世,他确实又做了杨胜利的儿子。
可看着眼前这个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老头,杨一木恨不得把自己活到六十一岁的修养都要喂了狗。
好好对他?
杨一木恨不能把当初坟前的自己揪出来狠狠扇两个耳光。
“怎么跟你爸说话呢!”张兰英拉住杨胜利,慌忙打圆场,“都去睡觉!”
这老头骂功绝对一流,如果你给他搬个板凳,找块树荫,啥都不干,他能从早骂到晚,风雨无阻。
骂到兴起时,已经睡下的三妹被吵醒了,推门出来,揉着还没睡醒的眼睛,朦胧眼看着对门口骂骂咧咧的杨胜利。
正在院门口树下纳凉的杨二力两口子也是被唬得吓一跳,杨二力走进来瞅了一眼,道,“都十点了,爸早点吧。外面蚊子太咬了,我们先回了。”
高芹本来想劝劝,却被杨二力不由分说地拉进了东厢房。不过,杨二力看到老头刚才那张黑脸,心里隐隐感觉到了一丝痛快。
三妹不知道这老头今晚又耍的什么邪乎劲,看着形势不对,也赶紧将赖着不动的老四拉走了。
杨胜利觉着四个孩子就没一个贴心的,二儿子两口子应付自己,自己又不是瞎的。
又看着冬天都漏风的闺女一声不吭地拉着小儿子也走了,心里暗狠,这分明就是埋汰老子呢。
听着接二连三的关门声,杨一木也觉得不得劲了,气呼呼地骂了句,“都是白眼狼!”然后骂骂咧咧地跟着张兰英回了屋。
杨一木平复了下心情,蹲在门槛上连抽三根烟。
进屋躺上床时,他头一次感到深入骨髓的疲惫,甚至懦弱地萌生出放弃的念头:等老四考上大学,他就撂挑子吧,让他们自己闯荡,自己扑腾去吧!
“老子怎生了这么个玩意,早知道直接掐死拉倒。”杨一木在屋子里依然能听见老头喋喋不休的骂声。
杨一木懒得再想其他,拿个枕头蒙头就睡——两辈子还跟这老头较真,纯属自寻烦恼。
第二天等老头出门,杨一木才无精打彩地起床。吃完早饭,独自一人在河滩发呆半晌,回来时走到打谷场,正遇见担着剃头挑子的朱世海。
朱世海是村里的五保户,经常担着剃头挑子十里八乡给人剃头,六十岁左右的老光棍,自然也就无儿无女。
杨一木开口道,“朱大爷,给我推个光头。”
“没热水啊,去你家弄?”朱世海道。
“不用热水洗,直接推。”杨一木坐在石碾上,“剃光。
朱世海忍不住问道,“你公家人,不嫌丑吗?”
杨一木只得再确认一遍,“没事,剃光了。”
推子嗡嗡作响,碎发簌簌落下。
一阵风吹过,他顿时觉得头皮痛快了不少。
不过太喜欢这种聪明绝顶的情怀了!
剃完了,杨一木摸摸头,头皮辣手的感觉还是不错的,挺是满意。
朱世海却愁眉苦脸,好像嫌弃杨一木砸了他的招牌一样。
杨一木给他拿钱的时候,朱世海把杨胜利隔年陈账也一起翻了出来:杨胜利在他这刮了好几年胡子,剃了几年头,没给过一大子。
以前他当放映员,也算乡里一号人物,人家多少给点面子。
杨一木嘴角直抽搐。
杨胜利这小老头确实真能干出来这种事情——即使口袋里有钱,买东西也要先问能不能赊账,仿佛赊着了就觉得特有面子,凭本事欠人钱,这是多么光荣的一件事啊。
这清新的思维也是没谁了。
杨一木多付了两块钱,朱世海却执意找了他,“你是你,他是他,你跟你爸不一样,他可是死蛤蟆都能攥出尿的主儿。”
这话让杨一木心头一紧。
看来得去找王根生、邵全禾他们问问,自己老头到底在外面欠了多少债。
邵全禾是大队会计,在大队部门口开着一个代销店,那里是全村的情报站和宣传中心。
至于问杨二力?那纯属白费功夫——没人会当着儿子数落老子。
从谷场往村口走的时候,不少人对着杨一木那光溜溜的大脑门发笑,时不时地还来一句,“哎,一木啊,你咋剃这个头呐,不适应你呀?”
杨一木摸着头皮解释,“夏天凉快。”
身后有人已经嘀咕了,“这孩怕是魔怔了,上班上洼了,公家人咋能剪了这么个头。”
在杨家河方言里,洼是呆的意思,一般都喜欢说洼子、书洼子、洼事。
反正都是好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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