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的手指紧紧攥住君子剑柄，骨节泛白。火折子的光芒在狭小的墓室中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石壁上，如同皮影戏中纠缠不清的角色。他的目光在冷青霜手腕的玉兰花印记与壁画上来回游移，喉咙发紧。

“周前辈认识她？“杨过声音干涩，剑尖微微下垂三寸，却仍保持着防御姿态。

周伯通的白眉在火光中染上橘红，罕见地显露出沧桑之色。他盘腿坐下，将冷青霜的头轻轻搁在自己膝上，枯瘦的手指拂开她额前汗湿的碎发。“十六年前重阳宫大雪...“老顽童的声音忽然变得遥远，“我在后山悬崖采雪莲，听见崖下有呻吟声。“

墓室顶端的裂缝漏下一缕月光，正落在冷青霜惨白的脸上。杨过注意到她右眉梢有一颗极小的朱砂痣，位置与小龙女分毫不差。这个发现让他胸口如遭重击，不得不扶住石壁才稳住身形。

“她当时就这般大。“周伯通用手在腰间比了比，“浑身是血地卡在松树杈上，七根金针在头顶排成北斗状。“他的食指在冷青霜发间拨弄，露出七个已经泛白的针眼疤痕，“针尾缀着金铃，风一吹就叮当响。“

杨过突然想起古墓派典籍记载的“七星锁魂术“，后背窜起一阵寒意。那是林朝英时代就列为禁术的邪功，需以处子之血淬炼金针，钉入七处大穴，可令人记忆错乱。

“您救了她？“杨过收起君子剑，蹲下身查看冷青霜的伤势。她锁骨处的“奴“字烙印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像是某种毒药留下的痕迹。

周伯通从怀里掏出个脏兮兮的布包，展开露出十几根长短不一的银针。“老顽童虽然贪玩，医术还是跟师兄学过几分。“他手法娴熟地刺入冷青霜颈后风池穴，“这丫头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我就叫她'霜儿'，教她些粗浅功夫防身。“

银针突然剧烈震颤，周伯通脸色骤变。杨过眼见冷青霜太阳穴处鼓起游走的青筋，如同有活物在皮下窜动。她的嘴唇开始蠕动，发出含混的呓语：“...玉蜂...针...师姐...“

“她在说什么？“杨过急忙握住冷青霜冰凉的手腕，内力探入经脉时却如泥牛入海。更令他震惊的是，对方体内真气运行路线竟与玉女心经有七分相似。

周伯通突然拔出一根变黑的银针，放在鼻端轻嗅：“是鸠羽千夜！“他猛地撕开冷青霜的袖口，露出手臂内侧一串针孔大小的青斑，“有人定期给她下毒来控制她。“

仿佛印证这句话，冷青霜突然睁眼，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她直挺挺坐起，枯瘦的手指抓住周伯通的衣襟：“周...周师父？“这声呼唤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充满孩童般的依赖。

杨过呼吸一滞。这个表情他太熟悉了——当年小龙女在绝情谷底重伤时，也是这样看着他。

“霜儿别怕。“周伯通像哄孩子般轻拍她后背，却暗中对杨过使了个眼色。杨过会意，悄悄移到冷青霜视线死角，九阴真气凝聚于掌心。

冷青霜突然浑身痉挛，指甲在石地上刮出刺耳声响：“陛下...会生气...必须带杨过...“她喉间发出咯咯异响，猛地转头盯住壁画上的持佩女子，“姐姐...冷宫...水牢...“

“什么姐姐？冷宫在哪里？“杨过扣住她肩膀急问。掌心传来的温度异常冰冷，仿佛在触碰一具尸体。

“龙...龙儿...“冷青霜的眼神突然涣散，继而变得狂乱，“不，不对！“她抓挠着自己的脸，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血痕，“我是龙儿...她是霜儿...啊！“

凄厉的尖叫在墓室中回荡，震得顶壁尘埃簌簌落下。杨过如遭雷击，那句“我是龙儿“像柄利剑刺入心脏。他下意识去摸怀中的半块龙佩，却见冷青霜从腰间扯出个锦囊——里面赫然躺着另外半块！

周伯通身形如鬼魅般闪至她身后，一记手刀精准劈在后颈。冷青霜软倒的瞬间，杨过看到她领口滑出的金锁片，上面刻着“生辰庚辰年二月初二“——与小龙女生辰八字完全相同。

“这不可能...“杨过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壁画。画中女子的眼睛在火光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与冷青霜、小龙女的面容在他脑海中重叠。他突然想起师父曾说的古墓派最大秘密——“玉女双生“。

周伯通的指尖沾着那滴诡异的黑血，在月光下竟泛出幽蓝的金属光泽。他凑近嗅了嗅，白眉顿时拧成了结：“这不是血...是西域玄铁熔炼后的汁液！“

杨过心头一震，君子剑“铮“地出鞘三寸：“莫非她脑中...“

“不错。“周伯通沉重地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磁石。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滴“血“竟被磁石缓缓吸引，拉成一条细丝。“七绝锁魂针的针尖留在她颅内了，这才能远程操控。“他指了指冷青霜眉心处若隐若现的青线，“看这走势，已经侵入祖窍穴。“

石壁上的火把突然剧烈摇晃，将三人的影子扭曲成怪异的形状。杨过发现冷青霜的睫毛在不停颤动，仿佛陷入某种可怕的梦境。她的嘴唇微微开合，无声地重复着两个字——正是“龙儿“。

“必须立刻去皇宫。“杨过收起君子剑，解下自己的外袍盖在冷青霜身上。当他的手指无意间碰到她颈后的皮肤时，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窜上来，那温度根本不似活人。

周伯通却按住他的肩膀：“且慢。你看这个——“他举起那片干枯的玉蜂翅膀，“古墓玉蜂的寿命最多三个月，这片翅膀却保存了至少十六年。“

杨过接过那片透明的翅膀，对着火光仔细端详。翅膀边缘呈现不自然的金线纹路，分明是用特殊药水浸泡过。更诡异的是，上面用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字迹刻着《玉女心经》第七重的口诀。

“这是...“杨过的手开始发抖。

“你师父的手笔。“周伯通叹了口气，“当年林朝英创出玉蜂传讯的法子，只有古墓掌门才知晓其中奥秘。“

一阵寒风突然从墓道深处袭来，带着陈腐的血腥气。杨过猛地转头，君子剑直指黑暗处：“谁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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