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眼泪毫无征兆从眼角滑落。

南宫凛脚步一顿。

感受到手臂传来的疼感。

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慌乱过。

纵是当年南宫昭突然暴毙，

沈氏带着先帝去冷宫找他兴师问罪之时，他亦是平静自若，未曾失过半分从容。

太医诊断南宫昭死于鼠疫，沈氏悲痛万分，始终不信那只是个意外。

她誓要给儿子报仇，皇城之内人心惶惶。

人人皆知南宫昭曾用弓箭，射死将南宫凛一手带大的宫女惜娘。

南宫凛虽面上从未对这个皇兄表露一丝恨意，

但人心藏得深，宫里从不信浮于表面的这套。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南宫凛，

然而，当沈氏携势而来，非但未能问罪，

反倒让先帝第一次注意到自己还有这样一个皇子——

不过十岁的孩童，奄奄一息蜷缩在单薄破旧的床褥中，

独自居住在月萃阁这般荒僻冷宫，连一个侍奉的宫人都没有。

先帝心头蓦地一痛：

“宣太医！”

经太医诊断，南宫凛同样染上鼠疫，

且比南宫昭发病更早，病情凶险，若再不施救，恐将不治。

一个早已病入膏肓的冷宫皇子，何来余力毒害皇兄？

质疑不攻自破。

南宫凛非但无罪，反而赢得了先帝的垂怜。

沈氏在他身上寻不到一丝破绽，只得转将矛头指向太子南宫栩。

时值沈氏屡向先帝进言，意图废长立幼，扶植亲儿南宫昭为储。

先帝虽未应允，但南宫栩听闻风声，又岂会坐以待毙？

沈氏多方调查，终是查到东宫曾几经周转，在黑市上购得斑蝥粉。

此乃剧毒，中毒迹象亦与鼠疫有共同之处。

沈氏气得立即禀报先帝——

太子毒杀皇弟。

但先帝素来偏爱南宫栩，且皇子本就因为后宫争斗所剩无几，

眼下已经因为鼠疫痛失一子，南宫栩定然是要全力保住。

一番查证下来，

南宫栩称斑蝥粉乃为东宫侍从治疗“恶疾”购得，

并出示侍医诊疗记录与用药方剂。

人人皆看得出，这是东宫的一面之词，

但先帝想要保住南宫栩，自然选择相信。

沈氏不服，动用所有势力彻查，却再也找不到直接证据指认南宫栩投毒。

痛失爱子，沈氏悲愤交加，不断向先帝施压。

最终，东宫以违规购药之罪被废，

南宫凛亦被交予沈氏抚养，才勉强平息此事。

但沈氏对先帝偏袒长子的恨意，并未止息。

儿子已死，她余生再无牵挂，唯剩绵绵恨意。

以至于最终，她对先帝痛下杀手，伪立遗诏，将南宫凛推上皇位。

然而多年以后，沈氏回首往事，也时常在想：

南宫昭死后，南宫栩被废太子，她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

而那场风波之中，唯一真正得利之人——

竟是南宫凛。

他博得先帝一时怜悯，

她被迫将他收为养子，

他甚至从冷宫弃子，一步一步走上了九五之尊之位！

虽然看着都是她一手布的局，他只是一枚棋子。

但究竟是谁在执棋，谁才为棋子，她偶尔也会有些混淆不安。

这些年来，她何尝没有怀疑过：

害死昭儿的，或许根本不是南宫栩？

——是不是从来就是南宫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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