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电厂行政办临时负责人文启义，细高个，皮肤黝黑，眼目虽细小却很敏锐，邢毅来找他报到，他因为忙着进城，三轮摩托到货了，得赶紧去提，简单交谈几句，就开了个票，让邢毅先去招待室住下，至于具体分配到什么工作岗位，得等一两天再说。

邢毅爽快回答没问题，拿着住宿票下楼去了。

购买三轮摩托是副厂长童景江的安排，说以后进城买点啥的方便，摩托车提来以后就交由行政办管理使用，为此文启义专门去学了几天，办了驾照。

摩托车停放五金公司库房门口，文启义先看了外观，然后给保管员要钥匙，发动骑两圈，保管员说暂时不能给，接门市部通知，还有一个顾客要来，得等他看了你们一起商量。

原来三轮摩托只来了一辆，而要面对两个顾客，所以才这样。

为什么只进一辆呢？

“有了买主才去进货，以销订购，”保管员说解释，“销售价八千元以上的都这样，不能在仓库留存。”

“可这摩托车售价也不到八千呀。”

“出入不大，四舍五入，算八千这个级别了。”

“你们真会做生意呀，那你了进货时间一般多久？”

“一般一个星期，最多半个月。”

等就等吧，有了摩托车我就成了大家的义务驾驶员，不一定是好事。文启义心里嘀咕。

几分钟后另一方顾客来了，是宏达公司的谭志达，后面还跟着一个。

文启义认得谭志达，过去同在县中学初中部读书，谭志达高一级。那时学校后面有片小树林，两人都喜欢去那里，持弹弓弹射小石子打麻雀。

见了面，文启义热情打招呼：“谈老兄现在还喜欢到郊外走走吗？”

谭志达抬抬眼镜框：“现在我不打麻雀了，打斑鸠，鸽子。”

“升格啦？嫌麻雀太小，不过瘾不是？”

“要玩就是小口径步枪，”谭志达比划着，举枪瞄准，“砰！一声响，鸽子应声落下，好刺激哟！”

“是刺激，但小口径步枪，管得紧，不好买。”文启义叹气。

“我省体委有朋友呀。”谭志达笑了笑。

“真的吗？搞小口径步枪没问题？”

“那是当然。”

“那你赶紧联系一下？”

“联系没问题的，不过……”

“钱不是问题，我会及时安排的，你只管联系就是。”

“那好，我联系上了就通知你。”

谭志达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文启义。文启义表情有点尬，说：“我的还没有去印制。”

“那就记电话号码。”谭志达又掏出翻盖手机。

文启义面颊微红：“水电厂那边基站还没修，所以我们个个手机都没买。”

只能记下传呼号。

文启义就找保管员要纸笔，写下号码递给谭志达。名片往兜里揣，说：“我在行政办除了管行政事务，也管人事，还有工会。”

一直站后面的小伙有机会发言：“谭哥是宏达公司人事劳动科科长。”

听他这么一说，文启义下意识举起名片来，仔细看了看，微笑道：“真是的哟，那这才叫有权有职。”

小伙还说：“谭哥在公司说话很管用，经理副经理都听他……”谭志达道：“就你话多。”

他还说：“我是实事求是。”

见谭志达朝他愣眼，就不说了。

谭志达给文启义介绍：“杭世凯，暂时跟着我跑，下一步准备让去跑采购。”

杭世凯脸上笑开了花。

谭志达瞟一眼三轮摩托，指挥杭世凯：“你去看看。”

杭世凯围着三轮摩托转了一圈，说：“谭哥，可以呢。”

谭志达却摇了摇头：“可以也不买。”

“那我们不是白来一趟？”

“不是白来，我要等着见许经理，让他另外定一个牌子。”

“这个牌子不好吗？”

“太一般了。”

三轮摩托给了文启义，保管员找业务负责人办手续去了。

文启义与谭志达闲聊，杭世凯去买烟。

“和你老同学相比，差距不小，因为是临时负责，所以被人呼来唤去，心头不舒服，但也没办法。”

“临时负责也是负责呀，干一段时间就转正了。”

“哪有那么容易哟。”

“我给你透露一个秘密，你心里有数就行，不要随便说，你们副厂长是不是童景江？”

“是呀，你认识他？”

“岂止认识，我们还有一层特殊关系。”

“什么关系呀，同学，在战友，亲戚？”

“都不是，但一点不比这些关系差。”

“哦哟，可以呀，那就厉害了，那你要是去了我们厂，接待规格就高了。”

“转正的事，找个机会给他说一声。”

“那我要怎么感谢你呀？”

“不用，不是都喜欢打鸟么？这也是特殊关系呀。”

“我明白了，好的，只要谭老兄高兴，打斑鸠打鸽子，随时可以召唤。”

杭世凯买烟来了，忙撕开烟盒，掏出来先递该文启义。文启义摇手：“我不会。”

杭世凯讨好地看着谭志达：“谭哥也不抽的。”

谭志达挥挥手：“你隔远点抽。”

杭世凯把烟盒揣进衣袋：“两位老哥都不抽，那我也不抽了。”

他要参与闲聊，谭志达与姓文的熟悉，有事刚好可以打听。

他女朋友龚四妹的弟弟龚老五就读省水电学校，明年毕业，就想问问水电厂待遇如何。

谭志达去洗手间，文启义刚好有机会，问文启义：“老兄，你现在每月拿多少工资呀？”

杭世凯说：“四百二十五。”

“干几年啦？”

“三年。”

“我也是三年，之前在别的地方，一个月三百八。”稍停片刻，接着说，“去年到这边来，现在一个月领八百。”

“啊！？”杭世凯张大嘴巴，看了看谭志达，谭哥干了五年，都才六百八，瞧这差距。

文启义又添了一句：“这是正工资，不含奖金。”

“奖金有多少？”

“奖金一般按季度发放，分档次，最低档三百，最高档一千。”

“那你……”

“我们搞行政的，一般都是都是倒二档，五百来块，如果是在技术岗位上，八百到一千。”

杭世凯晃着脑袋：“哎哟，这差距也太大了，好单位呀，你们今年还招不招人啊？”

“今年还没招，目前只是零星调入，今天刚好就来了一个，叫邢毅。”

“等一下。”谭志达拴着皮带走过来，“你说这个名字，我听起来感觉有点熟呢，他长什么样？”

“比我要高一点，长相还有点不错。”

“那和我差不多高？是不是眉心这里有颗痣？”

“是的，那颗痣很明显。”

“哎嘿，怎么？这个人居然跑到你们那里去啦？你们真接收啦？收破烂吧。”

文启义很诧异：“谭老兄，怎么这样说话？”

谭志达哼了一下：“这个人呀，我不说你当然不知道，他之前是准备去我们公司的。为了确保质量，我亲自去了人事劳动局，把他的情况都给摸了个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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