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月愣住了。

纪雪蓉是何人？

纪雪蓉是柳音琇的人。

不知柳音琇从哪里找到这样一个绝色，大概是许了重金，诱以重利，才叫纪雪蓉甘心为她所驱使。

她本来懒得追究纪雪蓉的来历。

无非是小门小户出身。

可看着崔家姊妹神秘兮兮的样子，沈明月便又有了兴致。

“哦？她是什么人？”

那崔玉菀却不说了。

“奶奶，我们姊妹俩是苦命人，恰似浮萍，身不由己，我这辈子已然是没有指望了，可我妹妹还小，她不该过这样的日子，我今日找到奶奶，不为别的，只是想求奶奶为我妹妹指一条路。”

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蓄满泪水，似乎只要轻轻一眨眼，泪水就能决了堤。

沈明月只装作不明白，逼着崔玉菀说实话。

“玉菀姑娘，非是我不帮你们，可你们姊妹俩是夫人的亲戚，我又与夫人撕破了脸面，不想插手夫人的事，夫人常年吃斋念佛，心地良善，你们有什么事，去找夫人，也是一样的。”

她转身便走，身后的崔玉菀却缓缓跪下去。

“奶奶！其实……其实我们姊妹俩……”

“阿姐！”崔玉茹扑过来，拽住崔玉菀的手，含泪摇头，“不能……不能说……”

崔玉菀拍了拍妹妹的手，苦笑着摇摇头。

她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咬了咬唇：“奶奶，其实我们姊妹俩是风尘中人……”

沈明月面上毫无波澜。

崔玉菀便明白了，大少奶奶这是早就知道她们的底细了。

“奶奶既然早已摸清楚了我们姊妹俩的身世，我再对奶奶遮着掩着，用这个来做交换的条件，那就太可笑了。”

崔玉菀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奶奶，纪雪蓉原先叫红玉，乃是金州鹊仙楼的头牌红姑娘，拿过两届花魁，我们姊妹俩先前就是从金州出来的，前年秋日她夺得花魁之后，听说被人赎走了，没想到，竟是被大爷赎走了。”

花魁？鹊仙楼的头牌？

恰如平地起惊雷，沈明月刹那间就被惊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裴信捧在手心的，竟然是个花魁。

若是叫外人知道了，裴家岂不是成为了京城中的笑柄。

沈明月很快便平静下来。

不对，为纪雪蓉赎身的，绝对不是裴信。

裴信所花的每一文钱，大到纳姨娘抬通房买古董，小到请狐朋狗友吃喝玩乐，甚至给店伙计的赏钱，沈明月这里都有账本。

她不拨钱，裴信哪里有钱挥霍呢？

从公中走账，那就更不可能了。

袁夫人也不会给裴信一文钱的。

为纪雪蓉赎身的，一定是柳音琇。

这样就能说得通了。

裴信这个人就是个窝里横，他不敢养一个花魁为外室。

虽然他房中有从窑子里出来的姨娘，但那是袁夫人给的，裴信接受得心安理得。

若是一开始知道纪雪蓉出身鹊仙楼，裴信是绝不会和纪雪蓉有瓜葛的。

柳音琇真是好手段，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大家闺秀，居然会为一个花魁赎身，指点花魁勾引宁国公府的大爷。

她究竟跟裴家何怨何愁？

“奶奶，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了奶奶，我们姊妹俩……”

沈明月回过神，轻笑道：“多谢玉菀姑娘，玉菀姑娘放心，我这里正在为大爷的姨娘们找人家呢，我找的都是些好人家。”

“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这些人家都是本本分分的老百姓，家口简单，人也都上进。”

“好好过日子的人，总能把日子过好的。”

她瞟了一眼一脸稚气的崔玉茹。

“不过，你妹妹还太小，现在就把她嫁出去，怕是不好。”

崔玉菀便急了：“奶奶，我不能丢下我妹妹……”

“阿姐，你别担心我，咱们姊妹俩，能走一个是一个。”

崔玉茹小小年纪，倒是很洒脱。

沈明月可怜这姊妹俩的遭遇，就笑着安抚她俩。

“别急，玉菀姑娘，我先把你发嫁出去，你在夫家住上一个月，再把玉茹接过去，妹妹暂住在姐姐家里，谁也不能说什么。”

“到时候我给你妹妹多多备些钱，吃住都是自己的，你夫家也不会有怨言，等过个三五年，你这个做姐姐的，再慢慢给玉茹寻摸清白人家，不是挺好吗？”

姊妹俩立马欢天喜地，忙着对沈明月感恩戴德。

临走之前，崔玉茹问沈明月，要如何处置纪雪蓉。

“奶奶，她跟我们一样，也是个苦命人，好不容易挣了个前程，从那腌臜地里逃出来，其实……其实就是想清清白白做个人。”

沈明月也没想好，到底要如何处置纪雪蓉。

立马去跟国公爷告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纪雪蓉处置了？

这倒是挺解气的。

但对扳倒纪雪蓉背后的人，毫无助力。

沈明月要对付的人是柳音琇，并不是纪雪蓉。

暂时放过纪雪蓉，以这个做把柄来威胁纪雪蓉，只要纪雪蓉真心想留在裴信身边，那就不愁纪雪蓉不会为她所用。

出了正月份，沈明月却觉得越发难受。

她吃不下，睡不着，身子懒懒的，二月二龙抬头那日，才起床，就发现身下见了红。

沈明月霎时就慌了手脚。

不可能！

这辈子她并没有被纪雪蓉欺负，吃得好睡得好，这孩子怎么会保不住呢？

沈明月立马叫瑞香拿了帖子，出去寻人。

“去城外的踏雪山庄请东方先生来，快去！”

裴延临走之前给她留了一封信，里面不仅将自己的庄子铺子都托付给沈明月，还告诉沈明月，东方名就住在踏雪山庄。

也不知为何，明明上辈子裴延是仇敌，可此时此刻，沈明月第一个想到的人，居然是裴延。

东方名很快便来了国公府。

他为沈明月诊脉后，就摇头叹气：“大少奶奶，你这一胎怕是保不住了。”

沈明月一怔，眼泪便滚落腮边。

“东方先生，求你救救我肚子里的孩子！我盼了很久，才盼来了这个孩子，我不能……我不能没有他！”

她上辈子已经失去了这个孩子，这辈子，她一定得保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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