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信慌忙躲开，那圆凳便狠狠地砸在他方才站的地方。

他的脸色刹那间便一片煞白。

倘若他方才没躲开，被这凳子砸一下，岂不是要受伤？

沈明月可当真是想要了他的命。

他害怕得紧，此时没有吃酒壮胆，不敢跟沈明月硬来，想服个软，又怕柳音琇笑话。

只得虚张声势地嘟囔道：“你看看，你看看，脾气这么大，还说不得你了，正经的大家闺秀，谁像你这样，敢对夫君动手。”

不仅仅是裴信，柳音琇和裴延也都被吓着了。

谁也没想到，一向温顺和气的沈明月，居然会发疯。

就连沈明月自己都没料到。

大闹一场，果然心情舒畅不少。

她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余光一瞥柳音琇，见柳音琇面有得意之色，心头那股怒气便重新涌了回来。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裴信，你欺人太甚，把我逼急了，我只能先动手镇住你！”

她走到柳音琇跟前，一把攥住柳音琇的手。

“我跟柳大姑娘好着呢，纵使有什么误会，我们两个人就能当面说开，何需你横插一脚？何况，我方才有哪一句话是说误会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出些不要脸的下三滥勾当？”

柳音琇手一抖，刚想从沈明月手中挣脱出来，却又被沈明月死死地攥住了。

“柳大姑娘，”沈明月转过身，笑盈盈地盯着她，“你自己亲口说，我方才一进屋，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从我进来到现在，我可曾开口指责过你？”

“我可曾像我家大爷说的这般，指责你跟他共处一室，精着身子抱在一起卿卿我我，干了一些不要脸的勾当？”

柳音琇的脸涨得通红，眼底泪光涌动，眼神中满是恨意，却只能强压下去，咬着唇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嘛。”

沈明月笑着拍拍她的手，又厉声质问方才在屋子里伺候的丫头们。

“你们来说说，我方才进得屋中，有没有说过，柳大姑娘跟裴大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专门干那种赤条条不要脸的事！”

丫头们慌忙跪下，都说没有。

沈明月闹出来的动静不小，今日这太平楼来的又全都是一些达官贵人。

听到这边的动静，不少人家都支使了丫头过来看热闹。

众人围在门口指指点点，那些个爱传闲话的，见了眼前这种景象，便私底下猜测，一定是这柳家大姑娘跟裴家的大爷做了什么事，才叫裴家的大少奶奶这么生气。

裴信好面子，被这么多人围着看，脸上过不去。

他又是个吃软怕硬的性子，不敢在此时跟沈明月硬碰硬，便小声哀求：“小月，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去再说……”

“回去说什么说！有什么事情就要在这里说清楚！”

沈明月冷笑了两声。

“大爷口口声声，说我误会你跟柳大姑娘孤男寡女干了些下三滥的勾当，说我这是往柳大姑娘身上泼脏水，可我刚才问过柳大姑娘和伺候的丫头们，她们可都说我没说过这样的话，可见这些话都是大爷你胡乱编排。”

“是你！”她猛然指向裴信，“是你故意要往柳大姑娘身上泼脏水！大爷，你意欲何为！”

裴信快慌死了，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啊。

是方才……是方才柳音琇哭了，说沈明月误会她，他才一时上了头。

怎么到最后，反倒成了他的不是了？

他慌忙冲裴延求救，指望裴延能站出来说两句话。

事情的发展出乎裴延意料。

裴延从没想到，那个一向柔顺乖巧的沈明月，有一日，竟会被逼到发疯的地步。

他是不是不该劝沈明月继续留在大哥身边，跟大哥好好过日子？

裴延这一分神，便想不出什么好话来替裴信说情，才支吾着开了个头，就被沈明月打断了。

“大爷，你还好意思去求二爷！我都替你害臊！”

“前几日，母亲向我透了个口风，说想着娶柳大姑娘回家做二房，大爷不是也惦记着柳大姑娘的美貌和才气吗？可人家柳大姑娘是国子监祭酒的嫡出女儿，凭什么给你一个没出息的国公府大爷做二房？”

“就凭柳大姑娘的才貌，嫁给咱们家的二爷，都有些委屈了她，你还想着让人家做你的二房呢，你是不是白日梦做得太多了一些？”

“我看，你今日想着往柳大姑娘身上泼脏水，就是寻思着，一旦柳大姑娘坏了名声，嫁不出去，你就能如愿以偿纳了她做二房了！裴信啊裴信，你的心思怎么就这么歹毒呢！”

门口围着的人轰然一声炸开了。

大家伙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指着柳音琇和裴信，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柳音琇的一张脸，已经红得像是蒸熟了的螃蟹。

她想走，奈何沈明月却死死地拽着她，不让她走。

“柳大姑娘，你莫要难过，今日的事情，全都是我家大爷做得不对，我给你赔不是了，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我家大爷吧。”

柳音琇难堪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沈姐姐，你就让我回家去吧。”

“这怎么成呢？方才你不是说，在街上被几个小混混缠上了，又跟家里人走散了么？你自己一个人，可怎么回去呀？现在外头人多，这会儿送你回去，怕也会冲撞着你，再等等吧，等人都散了，我再叫人送你回去。”

陈玉娘的陪房早就得了孙大有的吩咐，在人群中捏着嗓子喊了一声：“柳大姑娘怎么会跟家里人走散？柳家人不就在对面的春月茶楼上吗？我亲眼瞧着柳大姑娘自己出的春月茶楼呀。”

众人瞬间就安静了。

紧接着，又有人喊道：“这柳家的大姑娘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人前人后说的话不一样？该不会是真的看上了裴家大爷吧？”

“啧啧，听说裴家的大少奶奶原本是想着把柳家大姑娘说给自己的小叔子的，哪成想，这往家里头引来了个白眼狼啊。”

“我就说嘛，这柳家大姑娘一看就是个狐媚相，专会勾引男人……”

一声声，一句句，都像是在柳音琇的脸上甩下一记记响亮的耳光。

她紧紧地咬住双唇，这个仇，她记下了！

“够了！你们都给我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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