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自己会有走出监狱的一天，但没想到会以病释的理由提前走出来。

已经耽误三四个小时了，我没有心情去感慨这一刻恢复自由的感受，也没有心情和林建阿庆等人交谈，走出监狱大门后，我一路无言的朝着车辆走去。

林建和阿庆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也知道我跟曹老头和师娘的感情，见我无心说话，他们也保持沉默，跟着我一块坐进了车里。

很快就来到了机场，我也第一次见到了那辆全新的湾流飞机。

我同样没心情去观赏流畅优美的机身和站在飞机下面负责迎接的两个美女乘务员，我没有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踏上了登机阶梯。

私人飞机的内部很豪华，装饰更是富丽堂皇，感觉像是走进了一家高档的会所。

我知道后面更豪华，而且还有厢房、会议室、健身房和吧台等，但我并没有朝后面走去，直接坐在了就近的一个沙发上闭目养神。

其实，申请病释出狱不是最难的，申请私人航线问题才是最难的。

所以，在这件事上，高如海确实帮了大忙。

不过，他再神通广大，程序也要一步一步的走。

在我坐上飞机后，又等了两个小时左右，在我万分焦灼的状态下，飞机才收到塔台可以起飞的指令。

林建知道我心急如焚，然后要求机组尽量放快速度。

确实很快，一般客机至少需要两个半小时才能从港城飞到郑城，而这架湾流只用了一个小时零四十分。

哪怕很快，落地郑城的时候，时间也来到了夜里九点。

无缝衔接，走下飞机之后，我只是简单的和倪涛寒暄了一句，然后随即坐进了一辆奔驰车里，朝着曹老头所在的小山村而去。

为了最大程度的节省时间，在我前往机场的时候，我就跟倪涛取得了联系，让他提前准备一辆车在郑城机场等我。

倪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清楚，能让我不惜出狱也要做的事情，肯定非同小可。

然后他没有二话，当即找了四辆车前往郑城。

......

曹老头居住的小山村在豫省和晋省的交接处，位于济城的一个小县城内。

这个地方距离省会郑城并不远，只是行驶了一个多小时，便来到了小县城。

接着又行驶了四十分钟，才来到曹老头隐居的这个小山村。

这个村子的环境很好，两面环山一面靠河，摇下车窗，我不仅能听到各种昆虫的鸣叫声，还能隐隐听到泉水流动的叮咚声。

就是路不是很好，都是用一些碎石铺成的蜿蜒小径，车辆勉强能行驶。

刚驶入村里，在车灯的照射下，我便看到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站在路中间。

然后我让倪涛停下车，并让阿庆和林建等人就在原地等待。

我知道曹老头的脾气，一般村民去他家做客，他热烈欢迎，但像倪涛阿庆这样有道上底子的人，他肯定不欢迎。

再加上师娘病危，他更不欢迎了。

迎接我的这两个人和曹老头都有很深的关系，年老的那个是这个村子的村长，也是曹老头的亲家。

另外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是村长的儿子，也是曹老头的干儿子。

曹老头就是用村长的手机给我发来的信息，我也是通过和村长联系知道的村庄信息。

前往曹老头家里的路上，村长就告诉了我一个悲痛欲绝的消息：在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师娘已经没了。

也就是说，我紧赶慢赶，也不可能见到师娘最后一面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表面上无动于衷，但内心里已经掀起了狂风骇浪，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在这一刻，我有些怨恨老天的绝情，我只是想跟师娘说说话，哪怕一句话都行，哪怕让她看到我也行，可这么一点小小的愿望也成了终身的遗憾。

很快，我来到了一个篱笆小院前。

和方家村的那个篱笆小院差不多，院子里栽种了各种各样的花草，仿佛置身在了花圃里。

师娘一生无儿无女，便将这些花草视作子女，而她对花草的知识又无比精深，所以，凡是出现在小院里的花草，都长的无比茂盛，花也开的无比灿烂。

进了小院，看到这些熟悉的花草，又想到它们的主人永远也不会出现了之后，我内心的情感就再也无法抑制了，呜呜的哭出了声。

村长看到我这样，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领着我来到了堂屋。

堂屋中间吊着一个老旧的白炽灯泡，散发着橘黄色的光线。

堂屋最里侧一个老式的实木条几靠墙摆放，条几下面是一张大大的八仙桌，八仙桌下面又是一张小小的四方桌，再加上一尘不染的地面，一切是那么的熟悉。

当我走进堂屋的时候，曹老头就在东侧床铺前坐着，他的手握着一个枯瘦而又僵硬的手。

看到我后，他随即起身，冲我笑道，“小岩来了啊！”

看到曹老头的时候，我愣了一下。

三年不见而已，他已经苍老到我不认识的程度了。

脸上的皱纹就像老杨树皮一样，而且背也弯的吓人，说话也没有以前那般中气十足了。

我知道他年龄很大了，可当年方平结婚的时候，他还是那么的英气勃发......

“老戴，你们回去吧！明天你还得早起帮忙哩！”

打发走老戴父子俩后，曹老头又冲我道，“你跟你师娘说说话，我把冰箱里的菜拿出来，等会咱爷俩喝点。”

我欲言又止，很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然后我就没有理会曹老头，一步一步走到师娘跟前。

师娘穿着她生前最喜欢的一套衣服，这套衣服是她大学时期的校服，看上去非常的秀美。

由于她已经仙逝，曹老头就按照农村习俗，用一张黄纸盖住了她的脸。

我也学着曹老头的样子，坐在了凳子上，然后握住了师娘的手。

她的手很瘦，很黄，很硬也很凉。

来的路上，我觉得我有一千句一万句想跟师娘说，可此时面对她，也没有任何人的打扰，我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只有滚烫的热泪不断的从我眼里冒出来，还有呜呜的哽咽声。

很快，曹老头过来喊我，豁达笑道，“好了好了，别难受了，死都死了，再哭你师娘也活不过来。”

“快过来，刚好有四个菜两瓶酒，咱爷俩今晚喝他个一宿。”

其实我不是很理解曹老头的举动，师娘这还尸骨未寒呢，我们就当着她的面大吃大喝，这......这合适吗？

虽然不理解，但我还是跟着曹老头来到了堂屋。

因为我知道，在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爱师娘了，他也绝对做不出对师娘不敬的事。

再说，师娘一走，这世上就剩他一个人了，以他的性格，估计以后还是不会见我，更不用说一块喝酒了。

所以，他让我怎么做，我跟着照做就对了。

“就剩两瓶酒了，咱爷俩一人一瓶，谁也别抢谁的。”

如曹老头所说，小方桌上摆着四盘菜两瓶酒。

酒也不是那种特别名贵的酒，就是普通的烧酒。

唯一不同的是，这两瓶酒，一瓶是烧酒，另一瓶......则是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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