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由检看来，他说得已经很明白了：

    趁着大明强盛，解除日本对大明的威胁。

    但是群臣却仍旧议论纷纷，认为这样的事情没有先例：

    日本对大明有威胁就出兵日本，其他国家对大明有威胁，难道要一一打下去？

    一旦这个理由成立，将来就永无宁日。大明和其他国家的战争，将会一直持续下去。

    他们拐弯抹角反对，甚至还有人拿元朝两次东征日本失败，说明征讨日本的危险。

    朱由检气恼地道：

    “正是因为前元东征日本失败，大明更应该出兵日本。”

    “前元征讨安南失败，让安南民气高涨，成为南疆大患。对大明一直口服心不服，内部自称为帝。”

    “东征日本失败的后果同样如此，日本自诩为神国，对大明的朝贡时断时续，甚至还有天皇存在。”

    “嘉靖年间，他们放纵倭寇侵扰大明海疆。稍微强盛之后，就进攻朝鲜觊觎大明陆地。”

    “如果任由日本袭扰而不惩戒、不把它彻底打服气，大明海疆就永无宁日。”

    “将来衰弱的时候，还会迎来日本入侵。”

    越说越气的他，向着群臣骂道：

    “你们这些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对外只知隐忍，只允许别人打过来。”

    “日本袭扰大明可以，大明征讨日本就不行，这是什么道理？”

    “孔子说‘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春秋》说‘百世之仇犹可报也’。”

    “这些圣贤的教诲，你们都学到了哪里？”

    一番话有理有据，还引用圣贤言语。

    群臣被说得无地自容，有良心的更是羞惭不已：

    是啊！倭寇袭扰的事情才过去不到百年。参加万历朝鲜战争的将士，还有人在世上。

    为何他们把这些都忘了，忘记了先前的仇恨？

    已经沉浸在灭国荣耀、完全转变成好战份子的杨嗣昌，大声出言说道：

    “陛下圣明，日本是中华的大患。”

    “为后世子孙计，应当征伐日本。”

    边防部长刘遵宪则指着地图说道：

    “三宝太监曾言：欲国家富强，不可置海洋于不顾。财富取之海洋，危险亦来自海上。”

    “如今大明陆地边疆有九边防线，还在筹建沿边、远边防线。海防同样重要，需要海上防线。”

    “臣以为除沿海卫所组成的海疆防线之外，还应组建海岛防线，御敌于国门之外。”

    “苦兀岛、北海岛、日本列岛、琉球群岛、东宁岛、吕宋岛、郑和岛、婆罗洲、满剌加半岛等岛屿，正可组成一道防线，把想要从海上入侵大明的敌人，完全阻挡在外面。”

    “为了组建这道防线，应当征服日本。”

    这个建议，让朱由检听得极为欣喜，认识到大臣中也有能人。

    他还是感慨地道：

    “卿为边防部长，只负责陆地边防，没想到对海防也有如此见地。”

    “这条海上防线，可称为第一岛链防线，将来再像大三边防线一样，组建第二岛链防线、第三岛链防线，彻底稳固海防。”

    “刘卿当真有枢辅之才，权力不应局限于边防。”

    吩咐中书学士钱谦益道：

    “命诰敕处拟旨，嘉奖刘遵宪、杨嗣昌。”

    “加正二品枢密佥事衔，协理枢密院事。”

    “这种能知朕意、为国分忧的臣子，应承担更重的责任。”

    刘遵宪、杨嗣昌欣喜不已，急忙下拜谢恩。

    群臣则脸色灰暗，因为皇帝对两人的嘉奖，是在明晃晃地斥责他们：

    刘遵宪、杨嗣昌是为国分忧，他们这些人是什么？

    是在为国捣乱？

    只要想到这一点，他们心里就在不服气的同时，隐约升起恐惧。

    尤其是韩爌，这时已经想到了：

    皇帝虽然决定留任他，却没下发旨意。

    在八月换届尘埃落定前，皇帝仍有可能大规模换届。

    如果他这样一直和皇帝对着干，不耐烦的皇帝，很可能会不顾朝堂动荡，换届时把他赶下去。

——

    心中忧虑的韩爌，没发现喻安性的脸色比他更难看。

    身为海军部长，海上防线本该是他提出的。

    但是这段时间他和毕懋康因为军人不党的事情，却陷入了麻烦。

    两人都是名列《东林籍贯》的，甚至毕懋康还被列入《东林党人榜》。

    相比毕懋康干脆地加入科学派、和东林断绝关系，他却一直在犹豫，想对东林党保持所谓的气节，保住士林清誉。

    没想到这么一犹豫，就被刘遵宪看到了机会。在皇帝面前提出海上防线，得到皇帝的赞赏。

    现在刘遵宪和杨嗣昌被加正二品枢密佥事衔，兵部尚书的人选算是确定了——

    因为在成立枢密院的时候，皇帝就说过兵部尚书加枢密同知或枢密佥事衔。

    兵部尚书的候选人，应该是出自他们两位。

    这是他最可能转任的九卿位子，如今看来已经远去。

    朝堂上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他更加明白：

    卿相的决定权在皇帝，东林党已提供不了助力。

    皇帝今日借题发作、严厉惩治熊明遇，说不定就是在警告他们。

    他也必须要做出选择了，不然别说兵部尚书无望，还要被赶出枢密院。

——

    朱由检不知群臣想法，但他扫视朝堂，发现很多大臣对自己的直接任命，丝毫没有反对。

    这不仅是因为枢密大臣和四辅大臣一样是加衔，任命权握在皇帝手里。还因为他刚刚强硬的态度，已经震慑了群臣。

    如果再有人敢叽叽歪歪，他不介意像刚才对待熊明遇那样，直接解除职位——

    在坐稳皇帝位置，并且有些怠政后，他越来越不耐烦什么事情都和群臣商议。面对文官有理或无理的反对，都要想办法说服他们。

    现在他只需要官员去执行，贯彻自己的意志。

    如果还有人认识不到这一点，就要打醒他们。

    这样想着，朱由检明白了先前的皇帝为何喜欢用廷杖。

    实在是有些文官不打不行，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敬畏，就会在朝堂上捣乱。

    不过如今的廷杖已经在文官那里被视为荣耀，他不可能再用这个办法惩戒。

    这让他越发想要找个办法，驯服群臣做事。(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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