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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江东的消息


“还真是‘春赋灵药惊蛰刃’!”谷仲溪啧啧道:“相传巨阙剑是春秋欧冶子所铸,却不知这柄无锋断剑是否真的是名动天下的巨阙。”

谷仲溪试着挥舞两下,却觉得这柄剑与自己打造的剑有极大不同,不仅没有灵性的回应,甚至萦绕在剑身上的剑意,都有无比疏离的感觉,仿佛这并非是一把愿意被人操控的剑,更像是一块生硬的金属疙瘩。

“你试试看。”

谷仲溪将剑递给烈吟冬,后者战战兢兢地接过,却似入手了一只石磨碾子,咚一声被坠得重重磕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

“哪有这么重!”

慕容卿从密藏室中走出,看着两手被擦得鲜血淋漓的烈吟冬,登时皱紧了眉头。

谷仲溪俯身拾起巨阙剑,掂量两下,讶异道:“虽然比我的陌上重一些,但也不至于这副样子吧。”

“咦?”

慕容卿顿觉狐疑,从谷仲溪手中摘过巨阙,在手中甚至抛了一抛,几乎如玩弄一把匕首,令谷仲溪与烈吟冬看呆了。

“哪能比陌上重,这分明比折枝还轻!”

话语毕,三道目光直直落在这柄无锋残剑之上,皆觉无比诡异。

烈吟冬灰头土脸地爬起身子:“难道这剑的重量会变化?是与内息修为相关吗?”

“怎么可能!”慕容卿怔怔看着剑脊上苍劲的金文:“我的内息怎能比得上谷哥哥!”

“卿卿……”谷仲溪笑了笑:“我方才御六气后,哪还剩什么内息……”

一阵沉默。

许久,烈吟冬似做了个决定,郑重道:“这柄剑,卿姐姐和谷大哥带着吧,正巧陌上被柳宗主带走了。待谷大哥伤愈,定能用得上的!”

“那哪成,”谷仲溪摆了摆手:“这是你孙烈两家祖上留下的宝物,当属于你的。我们用,不合适。”

“我是肯定用不上的,拿都拿不起。”烈吟冬苦笑一声:“谷大哥就先带着吧,这剑留在地下也是埋汰了。”

慕容卿将剑递与谷仲溪:“我倒觉得,小吟冬说的是。你不是还想着陪我回辽东的嘛,这一路上总得有把趁手的兵刃。”

“可是……这毕竟是烈家的宝物啊,况且若是遇敌,我可以使用天地境……”

“算了吧……使用一次,然后让我一直背着你吗?”

慕容卿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谷仲溪只得尴尬轻咳两声。

“那……好吧。”

烈吟冬走向石壁,扫了眼秘藏室中那段方碑,终是收了研读的欲望,伸手按下星图中的机关。

石门飞快闭合,一切归于平寂。

“谷大哥,卿姐姐,我想……再多占用谷大哥的卧房一日。”烈吟冬轻声说着,但语气十分坚定:“我想安排些人将这些可怜女子的尸骨收殓好,葬在村口……行么?”

谷仲溪与慕容卿相视一眼,均重重点了点头。

后一日,谷仲溪在慕容卿的房中休息,烈吟冬请庾泽安排数名兵士,仔细且小心的将秘府中的骸骨逐具清运出来。

全村的人都看到这一幕,起初还有烈家人打探宝物的消息,可当知晓这些骸骨属于所谓灵媒后,再无人提及秘府中的宝藏。

村头很快多了数十具新坟。

没有名字。

只写着“愿来生安宁”。

又是数日过去,谷仲溪身体一日好过一日,闲暇时还会拿起巨阙演练自己的逍遥六剑,可正如慕容卿所说,现下这逍遥六剑,毫无逍遥之意,甚至比不上七星剑法的精妙。谷仲溪本也不在意,只是已着手筹备着数月后往辽东的行程。

然而在一个傍晚,身着漆黑斗篷的白发婆婆造访了谷仲溪与慕容卿的小窝。

“公孙前辈!”

谷仲溪正在庭院中与慕容卿饮着药酒,看清来人,颇感讶异,同时心中一沉,知晓定是有要紧之事。

“钜子,前些日子北安去了豫州,未及告知钜子,还请见谅。”

公孙婵依旧精神矍铄,只是此番见面,神色中却没了先前的笑意。

慕容卿忙起身给公孙婵拉了只蒲团。

谷仲溪拱手道:“前辈,北安兄那边,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公孙婵只揖不坐,正色道:“北安那边,倒是没出什么岔子。此一去,其实是为了修复北方墨者与江东墨者的联络网,考虑到钜子养兵凤鸣村,也是为日后进退先做打算。如今自司并二州直到江东,情报传递渠道已然恢复,只是,刚刚接到江东消息,此事,对钜子来说应该比较重要。”

谷仲溪面色一肃,起身道:“前辈请说。”

“蜀汉的公主刘氏,怕是病入膏肓了。按其心愿,临终前当见玄孙完婚,所以,诸葛公子和庞小娘子,应该很快便会大婚。”

谷仲溪闻言一惊,面色变幻,似瞬间回忆起江东的点点,一时沉默不语。

慕容卿沉吟片刻,拱手道:“多谢前辈告知,我和谷哥哥会尽快动身去往江东,还请前辈帮忙打点。”

公孙婵赞许微笑,点头道:“料到你二人要去,却没想到是公主殿下体谅钜子的心情。放心,沿途墨者已然打点完毕,可以走水路,北安正在陈留等候。”

谷仲溪轻叹一口气,躬身长揖:“如此,便有劳前辈了。”

北地春寒料峭,江南草长莺飞。

小院第三个年头,新种下的花草树木已然有葱葱之意。

冬梅已落,春桃正蕾,和煦阳光下,茶香四溢。

但诸葛稷凝视着茶碗的目光中,并无早春的喜悦。

木门吱呀,一身素雪的庞薇端着竹盘押门而出,盘上一只药碗,一个针包,数方帕巾,尽是医家之物。

诸葛稷以目视庞薇,后者只轻轻摇了摇头。

“心脉羸弱,肝肾两亏,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方才见着我,竟唤我母后,我真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诸葛稷淡淡笑了笑,却很快没了笑容。

“我们俩没可能见到张皇后的风采,或许,祖奶奶已然看见了吧。”

庞薇轻叹口气,在诸葛稷身旁坐下,有侍女前来取走竹盘,顺带给庞薇沏了茶。

“帮我换碗枣汤吧……”

庞薇对侍女笑笑,将手边旋转着绿叶的清茶往边上推了推。

不多时,一碗微微冒着热气的银耳红枣汤放到庞薇手边,诸葛稷瞥了一眼,知晓是庞薇早晨亲自熬好的料。

“薇薇……其实你不必……”

诸葛稷正欲开口,一只纤指已放至唇前。

“夫君莫要劝我了,你也知道,祖奶奶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若是过些日子我们大婚之后,能即刻有个宝宝,她会不会更加开心?”

诸葛稷沉默半晌,轻握住庞薇的手:“我自然知晓你的心意,可是即便立即有了身孕,也需得怀胎十月,祖奶奶她……”

“万一呢?”

庞薇面上虽笑着,眸子中却有点点泪光。

过了晌午,街上阳光愈加明朗,耕读之宅的牌匾下却愈加冷清。

诸葛稷身披玄色斗篷,牵着一匹杂色马出了宅门,收了收腰际的紫烟剑,翻身上马。

“有劳孟叔了。”

诸葛稷向门内略一拱手,策马飞奔而去。

孟祝凝视着诸葛稷的背影,许久缩了头,正要将门合上,却瞥见不远处高墙下的阴影中,一个人倚墙而立,虽看不清面容,却知其正看着自己,忽而觉得脊背有些发凉,不禁定了定心神,快速将门合严。

在江东,能对孟祝产生威胁的武者并不多。

除了顾家顾平、朱家朱逾、周家周玘,和自家的诸葛少爷外,再无宗师武者。

但为何会如此心慌,孟祝说不清楚,只得吩咐府丁严加防范,更在四围设了些暗弩。

毕竟诸葛稷临赴建邺之前,是将庞娘子和公主殿下安危托付给自己的。

然而刚刚安排定,宅门便被叩响。

孟祝只觉头皮发麻,几乎不敢去应门,可那不轻不重的叩门声一直在响。

终究,孟祝对府丁吩咐道:“取我枪来!”便向大门走去。

“本府已歇息了,恕不见客,来人请回吧。”孟祝在门后振声道。

门外一声轻笑,居然响起一句佛号:“阿弥陀佛,哪里有正午时分歇息的,施主不必惊慌,小僧是诸葛公子的朋友。”

孟祝略略皱眉,沉声道:“实不巧,我家公子刚刚离开,还是请大师回去吧。”

哪知门外之人竟又是一声轻笑:“小僧知晓诸葛公子刚刚赶赴建邺,实不相瞒,若是诸葛公子在府上,小僧只在旁守着便是了。若是他离了府,小僧方求登门拜见。”

孟祝闻言登时怒火中烧,正巧身后府丁已将寒月枪抬来,便夺枪怒道:“出家人为何口出狂言,家主不在,岂容你入府放肆!再不走,小心在下捅你一百个透明窟窿!”

门外一阵大笑:“阿弥陀佛,施主想捅,便捅是了。小僧言语虽有失礼,但确实有不便言说之处,还请施主开门,待见过小僧,是捅是留,悉听尊便。”

“好个贼秃!”

孟祝咬牙怒骂,吩咐十余府丁手持弩机,在影壁左右以待,自己当先打开宅门,正欲开骂,却见来人容貌年轻,灰衣草履,眉目舒展,面容如中秋圆月,无半分世俗之气,登时怒气消了大半,只拄着枪梗着脖子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意欲何为!”

“阿弥陀佛,”年轻僧人向门外瞥了一眼,当即迈入门槛,双手合十道:“小僧释道心,来此,自然是……找麻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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