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江回又炒了几个菜，带着阿正去了哑叔的竹楼。

竹楼在山上，如今早已风化破败，竹片散落一地，只剩下几根歪斜的立柱。

江回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五菜一汤，和银藤一起清理出一片还算平整的空地，取出折叠桌椅摆好，又拿出三幅碗筷，一幅放在主位，一幅自己用，还有一幅放在阿正面前。

“哑叔，我来看您了。”

江回倒了杯酒，洒在地上，

“谢谢您为我和阿正做的一切。”

银藤也捧起一杯酒洒在地面，

“哑叔，我和哥哥现在都好好的，您也要注意身体，在那边吃好喝好。”

江回和江正慢慢吃着饭，一边吃一边说着这些年的事，从离开江湾镇到加入灵锋卫，从进入济北国到被困涟漪境，仿佛哑叔真的在听。

天将晚时，他才收拾好东西，带着些许放松的醉意，慢慢往镇上走。

路过一条小巷时，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突然从里面跑出来，差点撞到他。

小女孩停下脚步，扎着羊角辫的脑袋歪了歪，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然后转身又要跑。

江回靠墙让了让，看着小女孩辫子上扬起欲飞的蝴蝶结，笑了笑。

“囡囡！囡囡！慢点儿！”

一个中年妇女追过来，路过江回时，特意停了停脚步道歉，

“不好意思啊，没撞到你吧？咦……”

她刚看清江回的脸，就诧异地停住了，

“你不是……江回哥吗？”

江回刚想说“没事”，闻言，仔细看向她，

“你是……张叔张婶的女儿，小雅？”

“是我啊江回哥！”

小雅激动地拉住他的手，力道大得差点把他拽个趔趄，

“我爸妈天天念叨你，说你当年帮了我们家那么大的忙，却一直没机会谢谢你。这次你怎么回来了？快跟我回家，我让我妈给你做好吃的！”

小时候，江回和弟弟经常去张叔张婶的早餐店吃早餐。

张叔张婶对他们兄弟俩非常好，经常会多给他们一个包子或者一碗豆浆，还会在他们没钱的时候悄悄地把钱退给他们。

他们的善意就像冬日里的阳光，温暖了江回兄弟俩孤独的童年。

后来张婶得了癌症，倾家荡产筹集医药费都不够，在家绝望等死时，是江回安排人将张婶送往首都最好的医院，联系了全国最权威的专家为张婶进行诊治，将她从阎王殿拉了回来。

他从没想过要回报，却没想到张叔一家记了这么多年。

“我就是回来看看，不用麻烦……”

江回话还没说完，就被小雅拉着往家走。

小雅的手又暖又有力，让他根本没法拒绝。

“爸！妈！你们快看谁来啦！”

还没到家门口，小雅先喊开了。

院子里的门  “吱呀”  一声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没择完的青菜：

“你这丫头，多大了还咋咋呼呼的，囡囡呢？”

老太太说着，目光落在江回身上，眯着眼睛看了半天，

“你是……”

“妈！这是江回哥啊！江回哥回来啦！”  小雅激动地喊道。

“江回？”

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扔掉手里的青菜，小跑着过来，抓住江回的胳膊仔细看，脸上的皱纹瞬间笑成了花，

“哎哟！真是江回啊！你可算回来了！老张！快出来！江回来了！”

屋里传来一阵轮椅滑动的声音，张叔推着轮椅出来，看到江回，顿时裂开嘴，

“江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

张婶一直拉着江回的手，上下打量着他，眼眶瞬间红了：

“哎哟，瘦了，也黑了，这些年在外头受苦了吧？”

“张婶，我没事，”  江回被她拉着往院里走，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您和张叔看着倒比以前精神。”

“托你的福！”

张婶笑得满脸褶子都绽开了，拉着他按在院中的石凳上，转身就往厨房跑，

“你等着，我去给你做好吃的！”

江回刚想拦，就见张婶已经拎着网兜冲进了院子角落的鱼池。

她踩着小板凳，踮着脚往池子里捞鱼，动作麻利得不像个老太太，溅了一身水花也不在意，反而笑得更欢，

“这鱼养了大半年，今天可算派上用场了！”

张叔在一旁笑着摇头，却没阻拦，反而对着张婶喊：

“老婆子，把后院种的青菜也拔点，自家种的好吃！”

“还用你说！”

张婶嘴上应着，手里却没停，一口气捞了五条大鲤鱼，才满意地往厨房走。刚把鱼放进厨房又噔噔噔往屋后跑，没多久就见她抱着一大把青菜跑出来，

“我还种了黄瓜、番茄，等会儿给你凉拌个黄瓜，再炒个番茄炒蛋！”

江回看着她忙前忙后的身影，心里暖暖的。

“江回啊，”

张叔拉着他的手，语气带着感激，

“当年你婶子的病，要是没有你，我们家早就散了。你这孩子，做了好事也不说，这些年我们一直想谢谢你，却连你的影子都找不到。”

“张叔，都是小事，”  江回笑了笑，不想多提，

“您和张婶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正说着，小雅抱着囡囡回来了。

小囡囡揉着眼睛，看到江回，好奇地歪着头：

“妈妈，这个叔叔是谁呀？”

“这是江回叔叔，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小雅把囡囡放在石凳上，

“快叫江叔。”

“江叔好！”

囡囡脆生生喊了一声，小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江回胳膊上的银藤  。

银藤似乎察觉到她的好奇，轻轻晃了晃藤梢，逗得囡囡  “咯咯”  笑了起来。

没过多久，饭菜就摆满了一桌子。

炖得酥烂的鲤鱼、炒得翠绿的青菜、凉拌黄瓜、番茄炒蛋，还有张叔特意去镇上买的酱鸭，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香气扑鼻。

张婶差点把后院的菜都薅光了，还在往桌上端菜。

吃饭时，张婶不停地给江回夹菜，碗里的菜堆得像小山。

“多吃点鱼，补补身体，”

她看着江回，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你爸妈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江回的动作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

“爸妈……  不在了。”

张婶和张叔的笑容瞬间僵住，张婶放下筷子，心疼地拍了拍江回的手背：

“哎哟，苦了你了，孩子……”

她眼眶通红，又给江回夹了一大块鱼，

“没事，以后常来家里，婶儿给你做饭，啊？”

张叔也叹了口气，给江回倒了杯酒：

“别难过，日子还得往前过。你弟弟阿正呢？他也没回来？”

江回看了一眼胳膊上的银藤，笑着说：“阿正还在执行公务，暂时回不来，等他忙完了，我带他来看您二老。”

他不想让张叔张婶担心，没细说阿正的事。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张叔张婶拉着他问东问西，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江回也耐心地回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这些天的疲惫在这烟火气里消散了不少。

饭后，张婶想留江回住宿，江回婉拒了：

“我住老房子就行，离这儿近，明天再来看您二老。”

张婶拗不过他，只能让小雅送他回去，还塞了一大罐自己做的臊子和腌菜：

“饿的时候垫吧垫吧，明早别做饭，我做手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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