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之上，死寂笼罩。唯有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声，以及鲜血滴落在地的“嗒……嗒……”声，清晰可闻。

里昂德尔横剑于前，标准的骑士起手式，纵然左臂软垂，满身狼藉，那骑士短剑却依旧稳如磐石——外物尽去，唯余手中剑。

杨易航的站立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他全身的重量似乎都倚在那柄月光石长剑上，剑尖轻触地面，勉强维持着他不至于倒下。右胸的窟窿、左肩胛几乎被劈开的伤口、以及遍布全身的灼伤与割裂伤，都在疯狂吞噬着他的意识和生命力。

没有怒吼，没有挑衅。

双方各自持剑前冲。

里昂德尔举剑劈砍先手进攻，一步踏出，碎石微溅，手中短剑化作一道凄冷的寒光，直劈杨易航面门。

杨易航瞳孔紧缩，月光石长剑迅猛上撩，在千钧一发之际架住劈砍。

“铛！”火星爆射。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浑身剧震，本就濒临崩溃的伤口再次迸裂。他借着碰撞之力猛地侧身，险之又险地将大部分力道导向身侧，脚下犁出两道深痕，才堪堪稳住身形。

里昂德尔岂容喘息？剑势如狂风骤雨，连绵不绝。短剑或刺或点，或削或抹，招招不离杨易航周身要害。凌厉的攻势如同无形的枷锁，将杨易航死死压制，只能凭借长剑略长的优势与残存的战斗本能，不断格挡、闪避，步步后退，形势岌岌可危。

就在后背即将撞上那块巨大碎石的瞬间，杨易航猛地蹬地，硬生生止住退势，脚下碎石崩飞——他的长剑上已出现一道豁口。

里昂德尔眼中寒光更盛，一记刁钻的上撩迫使杨易航重心微偏，旋即剑势诡谲一变，化为一道凌厉的横斩。

杨易航急退闪避，剑风擦着胸前掠过，不等他回气，里昂德尔下一记势大力沉的猛劈已当头落下。

杨易航咬紧牙关，再次侧身闪避，同时抓住对方招式用老之机，手腕猛翻，月光石长剑带着呜咽般的风声，反手斩向里昂德尔右路空档。

然而里昂德尔仿佛早有预料，回剑格挡的动作行云流水。

“铛！”又是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杨易航一击不中，剑势不收，顺势下压，剑尖毒蛇般点向里昂德尔持剑的右手，里昂德尔手腕微沉，巧妙避开，而杨易航的第二剑已如影随形，横向扫来。

面对这连绵反击，里昂德尔竟不硬接，身形如鬼魅般倏然回旋，以背对杨易航的诡异姿态，将短剑背于身后，精准地架住了这记横劈。“铛！”格挡的瞬间，他右腿如鞭，猛地踢向杨易航持剑的手腕。

杨易航只觉手臂一麻，攻势顿滞。里昂德尔已借势回身，短剑振出一道刺目寒光，直刺心窝——杨易航狼狈后撤，剑锋擦着肋骨划过，带起一溜血珠。里昂德尔得势不饶人，短剑再次横削，逼得杨易航连连后退。

里昂德尔的骑士短剑虽远没有杨易航的月光石剑长，但胜在一寸短一寸险，再加上其身法轻灵飘逸，杨易航一时竟未伤到他分毫。

就在杨易航找准机会举剑反击之时，里昂德尔竟迅速侧身，用早已废掉的左臂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剑。

“噗嗤！”剑刃毫无阻碍地深深嵌入血肉之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里昂德尔身体借助这残酷的“缓冲”猛地扭转，右手中的短剑如同毒龙出洞，抓住杨易航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疾刺而出。

杨易航惊骇之下，极限收剑回防，剑身险险擦着短剑掠过，躲开了这绝命一刺。他趁势回身，长剑划出一道半月弧光，横扫反击。

里昂德尔后仰闪避，寒芒贴着鼻尖掠过。不待杨易航变招，他已如附骨之疽般再次贴近，短剑如影随形，直取杨易航面门——他清楚的知道，在塔罗牌尽失的情况下，唯有近身才有取胜的机会。

杨易航心头一凛，在如此近距离下，长剑的劣势暴露无遗。他勉强劈出一剑，却被里昂德尔轻易晃过，短剑再次如毒蛇般噬向他的咽喉。他竭力后仰，剑尖擦着脖颈划过，留下一条血线，再次被逼入守势。

不能这样下去！杨易航眼中狠色一闪，猛地一记上撩剑，逼退对方半步，旋即不顾一切地回身，双手握剑，将全身重量与残存气力灌注于剑身，一记毫无保留的猛劈。

这一击威力极大，里昂德尔在感受到剑风的同时立刻后退了数十步，若非反应过快——恐怕早已被一剑刺穿。

杨易航在里昂德尔闪避的同时乘胜追击，踢剑借力顺势飞升横斩。

他的长剑经过一次次的改良升级，现已重达八十余斤，虽然对他来说不足挂齿，但在面对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对手的情况下，要是想打出速度，必须要提前起势（也就是通过脚踢、身体拧转等方式顺势出剑）。

里昂德尔瞳孔收缩，这一剑速度惊人，已避无可避，他只得用仅存的右手紧握短剑，横架于前，硬接这开山裂石的一击。

“轰——！！！”

如同洪钟大吕被巨锤敲响，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浪席卷整个废墟。

里昂德尔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顺着剑身传来，整条右臂瞬间麻木，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震得移位，喉头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他脚下踉跄，连退数步才勉强卸去这股恐怖的力量，持剑的右手虎口已然崩裂，鲜血淋漓。

杨易航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一瞬间的凝滞与右臂的颤抖。

机不可失！

他落地毫不迟疑，左腿如同出膛的炮弹，猛地扫向里昂德尔下盘不稳的双腿。

里昂德尔旧力刚去，新力未生，右臂的剧痛与麻木让他反应慢了半拍。眼看扫腿已至，他只能凭借多年战斗烙印在骨髓里的本能，强提一口真气，足尖猛地蹬地，试图向后跃开躲避。

然而，杨易航这一腿并非意在踢实。就在里昂德尔重心后移，身体微微悬空的刹那，杨易航扫出的左腿诡异地中途变向，足尖如同毒蝎之尾，由扫变点，精准无比地踢向里昂德尔唯一支撑身体的右腿膝侧。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呃啊——！”里昂德尔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右腿膝关节处传来钻心的剧痛，支撑腿瞬间软倒。整个人如同被砍断的树木，轰然向侧面栽倒下去。

但他终究是身经百战的骑士，即便在这种绝境下，仍未放弃。在倒地的前一刻，他左手（尽管肩部重伤）猛地撑向地面，试图稳住身形，同时右手短剑依旧死死握紧，胡乱地向身前挥扫，防止杨易航趁势追击。

杨易航岂会放过这梦寐以求的机会？他强忍着全身伤口撕裂般的剧痛，以及因过度透支而阵阵发黑的视野，身体如同扑食的猎豹，合身向前猛冲。他没有选择用剑——那需要调整姿势，太慢！而是直接用自己的身体，如同攻城锤般，狠狠撞向刚刚倒地、尚未能组织起有效防御的里昂德尔。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两人如同滚地葫芦般摔作一团，在满是碎石和血污的地面上翻滚。

里昂德尔被这蛮横的撞击砸得眼冒金星，短剑在翻滚中不知脱手飞向了何处。他挣扎着，用还能活动的左手死死掐向杨易航的脖颈，双腿也本能地绞缠上来。

杨易航则如同疯魔，完全放弃了任何章法。他用额头狠狠撞击里昂德尔的面门，用牙齿撕咬对方试图锁喉的手臂，骨裂的右手不顾一切地捶打里昂德尔右腿的伤口，完好的左手则死死抠向对方左肩那处最严重的贯穿伤。

这是最原始、最野蛮、最惨烈的缠斗。没有技巧，没有风度，只有最赤裸裸的求生欲与杀戮本能，如同两只濒死的野兽，在泥泞与血泊中做着最后的撕咬。

鲜血、碎肉、灰尘、汗水混合在一起，染红了身下的每一寸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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