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歆收拾好行囊，仰起头面朝天空闭上双眼，享受着阳光的沐浴，红唇吐出一句轻飘飘的感叹。

“快过年了。”

两个男人听到苏挽歆的轻语，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望向她。

微风吹起她鬓边的发丝，一袭金黄模糊了她的轮廓，身后娇艳的撒金碧桃成了她的陪衬，似花中仙，如梦如幻，一下子迷住了两人的眼，缠住了两人的心。

文烟从屋子里走出来，好像闯入什么静止的画面，疑惑地顺着两个男人的目光看去，顿时明白了原因。

苏挽歆对于唐樾琛和商淮熠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纵然她只是简单的站在阳光下，足以令他们驻足痴望。

此次行动，因为白棠月中途加人，文烟不仅担心外在的危险环境，也担心他们四个人之间的危险关系。

苏挽歆和唐樾琛情比金坚，但商淮熠和白棠月同样对他们两人虎视眈眈，一旦白棠月从中挑拨离间，让商淮熠和她联手，后果不堪设想。

“咳咳...”

文烟假装低声咳嗽，两个男人才如梦初醒，纷纷垂眸掩下失态，先后向她问好。

他们的举动惊扰了苏挽歆，她从温暖的阳光中抽身，蹦蹦跳跳地往文烟跑去，挽上她的手臂又开始撒娇。

“师母，真的不能跟着我们一起去吗？”

这几天苏挽歆使出浑身解数，就是得不到文烟松口，尽管知道文烟此举定有她的理由，但实在是不放心留一人在这龙潭虎穴里。

文烟拿她没办法，曲指刮了刮她秀挺的鼻尖。

“撒娇鬼，我心意已决，无需多言。”

苏挽歆自知拿文烟没办法，如泄气的气球脑袋一下子垂落到文烟的肩膀上，不由自主地开始絮絮叨叨。

“那你可要小心，千万不能有事，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用过度担心我。”

“独孤竹那个老怪物竟然敢软禁你，我回头一定要找他算账。”

......

“等我回来，我就带你出去，我们一起回家。”

听到“回家”两个字，文烟心里塌了一片，忍不住热泪盈眶。

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爱人辞世后，她已经没有家了，这世间唯一舍不得的，只有苏挽歆了。

文烟抬手拍了拍肩上的小脑瓜，语气里染上几分哽咽。

“好，等我们苏苏平安归来，我们一起回家。”

文烟的余光扫了一眼还在埋头收拾的两个男人，悄悄拉着苏挽歆走到另一边，有些话还是要叮嘱的。

“小心白棠月。”

“之前交代你的那些话，千万不要忘记。”

对于文烟特意的点名，苏挽歆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秀眉，瞬间明白她话中的深意。

脑海中忽然浮现商淮熠那双琥珀般剔透的眼睛，纵使人性丑陋险恶，让她还是无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无法回应他的爱，至少给予他应有的尊重。

“好，我知道了，您放心。”

万米高空上，阳光照亮前路，一架飞机正奔向下一个战场。

/

A市华灯初上，月亮拨开云层，繁星点缀天空。

无论谁缺席，时间照样走，世界照样转。

今日是大年二十九，道路上车水马龙，车站里人山人海，他们都在奔赴一场团圆。

一串串红灯笼挂满街头小巷，家家户户贴上了各式各样精美的窗花，处处洋溢着新年的气息。

在这样热闹喜庆的氛围下，唐家和苏家既沉寂又冷清，原先在苏挽歆和唐樾琛订婚时，两家长辈已经商议好今年到唐家过年，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竟然发生这样多的变故。

两日前，谢允舒告诉他们苏挽歆和唐樾琛一切安好，只是归期未定，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个年他们是赶不及回来了。

新年本该阖家团圆，既然没法实现，长辈们连过这个新年的欲望都没有了，交待管家一切从简。

鹤一听从吩咐，回来接手H集团，易主之事并不影响原先的结盟，商人重利，只认钱不认人。

不过临近新年，风云渐止，卷旗息鼓。

今夜众人在江绵名下的庄园小聚，绕着噼里啪啦的篝火而坐，热烈的火光依旧驱散不了他们眉宇间的愁云。

苏暮川，江珩，楚辞舟，路言驰四个男人坐在四方桌子边，沉默寡言地喝着闷酒。

江绵挽着谢允舒的手臂，脑袋枕在她的肩膀，垂眸看着手里拿着的大合照，谢允舒的目光也停留在这上面。

两张照片，一张是去年最后一天他们在这里草坪的大合照，一张是前不久他们一行人集体去滑雪的大合照，真是恍若隔世。

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地砸在照片上，谢允舒的瞳孔一缩，她连忙伸手拿桌上的纸巾。

“绵绵...”

谢允舒唤了一声，语气低得有些沙哑，手里的纸巾轻轻抚上江绵的脸。

路言驰捏着酒杯指间泛起一片白色，另一只在桌下的手也攥紧成拳，写满担忧和心疼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江绵，心里痛得难受，很想冲过去把她抱进怀里，吻尽她的泪水，让她此生不再会落泪。

虽然江绵被他和江家保护得很好，但女生可怕的第六感还是让她十分担心苏挽歆。

这段时间，他的绵绵过得很不好，甚至有一天晚上做噩梦惊醒，抱着自己痛哭说梦到苏挽歆出事，他搂着她哄到了天明，才将她重新哄睡着。

“舒姐，歆歆真的给你报过平安，对吗？”

江绵不安地搂紧谢允舒的手臂，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缓慢地抬起头看着她的脸，眼底挣扎着期许。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谢允舒身上，大家七上八下的心都需要再次听到，再次确定那个答案。

“对的，绵绵，歆歆和唐少爷都很好，他们可厉害了，肯定很快就能回来。”

闻言的苏暮川猛地灌了一大口酒，一个是亲妹妹，一个是好兄弟，现在杳无音讯，母亲日日以泪洗面，父亲日日唉声叹气，他心里的痛苦也压抑得快爆炸了。

坐在他身边的楚辞舟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对面的江珩看到苏暮川的低沉摇了摇头，他转过头小声询问路言驰江绵这些日子的情况。

谢允舒之所以能得到苏挽歆的音讯，还是因为喻清师父送给苏挽歆的那条项链。

两日前，她的手机收到了绿色的信息，绿色代表一切安好。

苏挽歆不问世事那三年，她也是通过这种方式向自己报平安的。

得到谢允舒斩钉截铁地回答，江绵绷紧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

过了一会，她皱了皱鼻子，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睛，举高手中的照片，指腹戳在苏挽歆的小脸上。

“哼，臭歆歆，等你回来，看我不狠狠地教训你一顿。”

“听说当伴娘超级折腾人，超级累，就罚你给我当伴娘好了，全程跟在我身边照顾我。”

听着江绵可爱的碎碎念，谢允舒眼底的沉重松了几分，她拿起面前的酒杯，自顾自地闷了一口。

江绵念叨了一会就把照片放在腿上，也拿起桌上的鸡尾酒，举到谢允舒跟前，哭过的眼睛水汪汪，叫人心软。

“舒姐，你也要来当我的伴娘哦，到时候你什么也不用干，全部丢给歆歆就好了。”

谢允舒愣住了，她和江绵认识不过短短几个月，相处的机会也并不多，可她却发出这样的邀请。

真是，让人难以拒绝。

“是我的荣幸。”

谢允舒举杯和江绵相碰捧，玻璃发出清脆的叮当响，一言既定，风雨无阻。

酒过三巡，他们商议今年还是集体到唐家过年，尽管唐樾琛和苏挽歆不在，但唐老爷子大病初愈，也是该热闹热闹的，等明日苏暮川去和唐父沟通一下。

结束时，四个男人醉倒了两个，苏暮川一直拉着江珩和楚辞舟陪他喝，两人皆知他的压力，也舍命陪君子了。

不出意外的苏暮川倒了，江珩的酒量比楚辞舟差些，所以也光荣歇菜，楚辞舟也没好到哪去，走路也需要人搀扶。

路言驰的心牵挂着江绵，他倒是没喝太多，在送三个男人上车后，他回到谢允舒这边。

江绵也喝了一些，她本来酒量小的可怜，现在已经迷糊地睡在谢允舒的腿上。

路言驰熟练地把江绵公主抱起来，或许是回到爱人的怀里，她原本微微蹙起的眉间缓缓松开，动了动脑袋找到舒服的位置后安然睡去。

相比江绵，谢允舒喝了不少，脸颊也晕一层淡淡的粉红，她把照片重新放进江绵的手提包里，再把包递给路言驰。

路言驰伸出一根手指勾住江绵的包，而后礼貌地轻声开口询问谢允舒。

“谢小姐，需要送你回去吗？”

谢允舒刚准备开口婉拒他的好意，他身后忽然出现一道充满磁性的男声。

“舒舒。”

沈砚川前几天送谢允舒和陈远山回来后，第二天因为公司的事情不得不赶回B市，但临走前他向谢允舒保证会回A市陪她过新年。

连轴转了三天，终于在傍晚忙完了工作，沈砚川马上搭乘私人飞机过来了，谢允舒提前和他说过今晚聚会的事情，一下飞机他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正好遇到他们散场。

谢允舒面露诧异，她也十分意外沈砚川会出现，她还以为得等到明天他才会忙完回来，连忙站起身。

沈砚川的步伐里带着急切，片刻就走到他们这边，路言驰朝着谢允舒和沈砚川微微颔首，抱着江绵离开了。

“怎么...”

谢允舒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砚川一把搂进怀里，结实的手臂箍紧她的细腰，另一只大掌抱着她的后脑勺，背脊微微弯曲低下头，把脸埋进她脖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须臾后缓缓呼出。

“好想你。”

深情的话语在谢允舒耳边炸开，偏偏他的声音缱绻如羽毛，轻柔地拂过她的心田，带走沉积的疲乏。

前段时间回到B市，他提前安排好人烟稀少的庄园给外公静养，她全心全意留下来陪同，他也直接住了下来。

谢允舒知道庄园离沈砚川的公司很远，开口劝说他搬回市区，他完全不听，甚至把大部分的工作转为线上处理，而且时不时要来她面前晃荡一圈，看向她的眼神里深沉古怪。

一开始谢允舒也摸不懂他是何意，直到有一天晚上，她失眠时正好撞见他悄悄打开自己的房门，她假装入睡才听到他千回百绕的心声。

他轻轻说了很多，她偏过一边的脸却打湿了枕头。

沈砚川只是害怕谢允舒再次从他的世界消失了。

他离开前，温柔地牵起她的左手，在戒指上落下了一个冰凉的吻。

其实她并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只是睡醒之后发现手上多了一个钻戒，是她喜欢的简约大气的款式。

这些天她没有摘下来过，但沈砚川也没有主动提起此事，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她打算等风声过了之后再和他认真的谈谈他们之间的事情。

泪眼朦胧间，谢允舒记起了那夜颠鸾倒凤时沈砚川的话，以及她在迷离间给出了的答案。

第二天晚上，她主动敲响沈砚川的房门，和他促膝长谈到破晓，整地的烟头与散落的烟灰，把这些年的爱与恨，误会与遗憾全部燃尽弹完。

两人坐在阳台，把手上的香烟掐灭在同一个烟灰缸里，迎接新一天的日出，迎接他们之间的新开始。

相视一笑，明媚粲然，宛若初见。

[纵然你我不再是年少，也染上几分落俗的坏毛病，可我仍旧爱你如初。]

[破镜重圆吗？]

[不。]

[只是蒙尘，从未破过，我的心永远只为你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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