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院墙，穿过庭院打在窗棂上，响起阵阵风号。

一位看似年轻的女子坐在闺房中，问身旁唯一一个下人道:“今夕，是什么年岁了。”

阿梅答道:“回夫人，如今是天德二年，过了年，该是天德三年了。皇上前阵子推行了新的年历，名为新历，以荀祖悟道那年春节起，算新历元年，到天德元年，正好一千年整。今年是新历1001年。”

女子依旧岿然不动，眺望着远方，连眼珠都没动，问道:“他还是没来吗？”

阿梅已经很了解这个问题了，“老奴派人去探听消息了，说是他和当年的沈将军，样貌有九分像。而且已经入了北刹城。”

女子扶着额头，面颊上的红润和皮肤的细腻，让人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哀愁地道:“仲南，我只是想在他死前再见他一面，可……我如果没有去，如今能见到极像他的孩子，怕是老天给的最后一点慰藉吧。”

阿梅说：“您等了他几十年了，这是何苦。”

女子只淡淡地摇了摇头，“你不懂他，也不懂我。”

阿梅回忆道：“老奴被您和老王爷捡回来时，还在襁褓之中，如今已经是满头银发，可您却丝毫不见老态，偏偏您又没学过驻颜的法门。真是令人艳羡。”

女子瞥过铜镜，看到镜子中自己青春依旧的面容，“他离开这里去征战的那年，我似乎就是这般模样。已一个甲子未曾改变了。”

阿梅有些看不下去了，“可要老奴去请大王爷来？”

女子却顿时慌了神，“我，再等等吧……”

每次陷入尴尬的时候，阿梅总会这么说，即使再精彩的故事，几十年也该听腻了，可夫人爱说，阿梅也爱听，“您再给我讲讲当年您和王爷的故事吧。”

“好啊。那时候啊，他刚起兵没多久，名号都没传到这韩地，有一次他兵败，被人追杀到这里，还是我出面保的他，后来在这边照顾他，没多久，我对他芳心暗许，可他总拿我当妹妹。

听起来有些老套了，可那武夫头脑真是笨得很，可他心里真的很大，永远装着天下。

后来，他要再出去拼杀了，我问他能不能留下来，可他说：‘他留的下来，乱世中的百姓就留不下来。’

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这些年，我除了练武就是看着他离开的那个方向。西边的大漠。我也曾找过他，我一人仗剑行走在西域三十六国，可还是没找到他，再听到他的消息，他已经结婚了。

他结婚之后，兵锋更胜，他真的平定了乱世，为大齐续上了命。他答应的盛世繁昌，真的做到了。

我听到不少人误解他，说他杀戮过多，可我理解他，我知道这一切终究要有人来做的，如果没有他，让乱世继续乱下去，死的人一定比他杀的人还要多。

这些年啊，也有些零零散散的消息传来，我都不在意，我只关心他吃了什么，睡得香不香，聊天的时候那股温柔还在不在。

武夫的情感好简单，不喜欢真的只是朋友，喜欢就是一见钟情，他们在一起了，那时候想着，他幸福就好，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除了练武就是等他，可这一等，竟是阴阳两隔。

如今，还能见到他的孩子，我知道我有些疯了，但，真的只是遗憾而已啊。”

阿梅接颇为感伤地说道：“老奴年轻时也想着仗剑天涯，以为武功高就可以所向无敌，可如今看到您为一人如此挂怀，年轻时的壮志难酬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女子带着些心酸地说：“苦了你守着我一辈子了。”

阿梅摇摇头，“老奴闲暇时好歹也去外面走走看看，您在这府中一坐便是一个甲子，老奴这点修行，何足道哉。”

女子沉思片刻，话锋一转，“听说，他也订婚了。”

阿梅答道：“是，韩王的掌上明珠。跟咱们的人对接的也是她。”

女子点点头，“也是个可人儿呢。不过她怎么知道咱们的事情的？”

阿梅说道：“她自小在韩地出生长大，以前就走过江湖，对各种风闻了解甚多，在她与沈大王爷游历的路上，也是时常写信给韩王，让他讲些风闻给她们在路上解解闷，您在这韩地可是出了名的望夫石。”

女子甩了甩袖袍：“罢了，既然她都说会带人来，六十年都等了，也不差这阵子。不可去催，必要时候帮帮他们。”

“老奴遵命。”

阿梅说完，瞬间消失在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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