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谨枫下颌微不可察地一点，向旁边侧了侧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语：

“平时我寸步不离跟着他，这次要是突然不跟，反而惹眼。所以得由你出面拦我一下。”

他指尖从外套内袋快速夹出一张照片，借着身体的遮挡递到林森眼前——

照片上的女人被缚在椅子上，正安静地望向镜头。

满头墨发用一支素净的木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在颈侧，衬得那段脖颈愈发纤长脆弱。

她的眉眼是浅淡的远山黛色，眼尾既不刻意上挑也无半分媚态，却藏着一股沉静而坚韧的锐光。

——陈哲璃。

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墙壁上，一支温度计显示出鲜红的数字：18℃。

林森瞳孔骤然紧缩，呼吸一滞，声音压得极低：

“陈警官？！这照片你从哪弄来的？什么意思？”

“一进来就瞥见它被刻意放在显眼处，我动作快，先摸过来了，落落应该没注意到。”龙谨枫的眉头无意识蹙起，本就棱角分明的五官因这细微动作更显凌厉，隐隐透出一股压抑的戾气。

他将照片翻转，露出背面：

“后面有字。”

照片背面，是几个冰冷的印刷体字迹——每四小时调低1度。

林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发紧：“他们是想用这个逼他回去？”

龙谨枫微微颔首，眼神锐利如鹰隼：

“以这群人泥鳅般滑不溜手、狐狸般狡诈多疑的性子，根本不会给我们留下钓鱼的机会。一旦他们达到目的，立刻就会金蝉脱壳，改头换面。到时候，再想找到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

林森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立刻向上面汇报。这件事，你怎么看？”

龙谨枫却缓缓摇头，神色是罕见的凝重与克制：

“情感会干扰判断。涉及到落落，我一旦关心则乱，很容易做出错误决策。所以，这件事我完全服从命令，不参与任何战略部署。”

林森理解地点头，将照片迅速收好：“也行。那我先去汇报。秦队那边…怎么说？”

恰在此时，火警人员迅速入场，开始专业地处理仍在冒烟的火化炉。

林森转身，脸上瞬间换上公式化的笑容，与带队负责人寒暄了两句，待对方投入工作后，才再次转回身，脸上笑意已敛。

“先不告诉他。”龙谨枫的声音低沉，眼窝处落着一层淡淡的倦影。

睫毛垂落时，在眼下投出的浅淡阴影，恰好掩去了一丝他往日的锐利锋芒。

他的唇线慢慢抿成一道利落而冷硬的直线：

“我们动作必须快。按他们的规则，每四小时下降1度。现在起始温度是18度，48小时后会降至6度，人体开始进入寒冷区间，会出现持续性的寒战。”

他的语速平稳：

“96个小时后，温度就会降到负6度，温度跌破0度。从照片上的衣物厚度来看，衣物保暖性已经失效。”

“等到136个小时后，差不多就是负17度，环境已经达到致命低温核心体温，这时候大概已经跌破28摄氏度。”

“144个小时后，温度大概是负18度，核心体温已经接近冰点，这时候心脏风险已经极高。”

他抬起眼，目光与林森相撞：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推算。理论上，我们最多有六天时间。但从实际情况和人体极限承受力来看，留给我们的窗口期，最多只有四天。”

林森神色凝重地点头：

“但这张照片提供的信息太有限了，我们根本无法据此推断出这个冷库的具体位置…”

龙谨枫示意他收好照片，眼神锐利：

“既然他们想逼落落回去，就绝不会让他找不到。线索一定会出现，只是方式未知。”

他快速部署：

“这两天我会紧盯着落落这边。你那边，借着那份精神评估报告，顺势把池州西放出去。没有鱼饵，钓不到大鱼。只要我们外部施压足够紧，让池州西走投无路，他必然会主动联系上线。我们顺藤摸瓜，知道得越多，把握就越大。”

火警人员高效地完成了灭火和隐患排查，领队快步走来向林森汇报：

“林队，火已完全扑灭，我们也排查过了，没有爆炸物残留，不会再复燃。那我们就先撤了。”

“哎，好嘞！”林森闻声转头，脸上瞬间切换成热情洋溢的笑容：

“兄弟们辛苦了，大老远跑这一趟，路上注意安全！”

“分内之事，应该的。”

…

龙谨枫面带温和的微笑，目送着消防车辆远去。

待引擎声渐消，他微微侧头，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对了，有件事——日后不管谁问起来，这张照片，都说是你找到的，与我无关。”

林森隔着衣物，不自觉地摸了摸内袋里那张冰冷的照片，一时间，内心百感交集，对于古有孔融让梨，今有谨枫让功之事受宠若惊，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兄弟见兄弟，喜极而悲泣：

“哥…你是我亲…”

他话音未落，就见龙谨枫正美滋滋地低头抚摸着手腕上那块秦银落送他的表，语气理所当然地接了下半句：

“这样安排，就算万一…我是说万一，后面出了什么不可控的意外状况，落落也怪不到我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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