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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3章 秦银落:……


晚餐的烟火气尚未在偌大的别墅里完全散尽,空气中还残留着食物的暖香。

龙谨枫满脑子未成年人禁入,成年人付费的晚间活动内容,嘴角刚勾起一丝志在必得、意味深长的弧度,视线随意一转,整个人被按了暂停键,僵在了原地

——他漂亮得不像话的老婆,正抱着一座几乎与他等高的“书山”,步履稳健、气定神闲地往书房走。那架势不像搬书,倒像捧着一大团轻飘飘的棉花。

龙谨枫:…?

哪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等等…书啊…知识的重量实打实的沉…

他看起来身娇体软易推倒,最适合亲亲抱抱举高高、仿佛风一吹就能飘走的漂亮老婆,居然能抱动这么高一沓…?

他震撼两秒,被巨大的问号淹没,默默计算…

已知:标准A4纸70克/平方米的厚度约0.1毫米(0.0001米),单张重量约4.9克

一般情况下,一张A4纸大概是0.1毫米那么厚。

A4纸面积为0.0625平方米,70克/平方米×0.0625平方米=4.375克,实际因纸张密度略有差异,通常取约4.9克。

老婆报的那一沓书起码一米二…

总高度÷单张厚度=1.2米÷0.0001米=12000张。

单张重量×数量=4.9克×12000=58800克,即约58.8公斤。

龙指挥长愣了两秒,琢磨一下这个字眼…

五十八公斤…?

一百一十六斤…!

他家看起来精致易碎、风一吹仿佛就能飘走的大美人,抱着100斤的书,脸不红气不喘…?!

“卧槽!”

无声的呐喊在龙谨枫心底炸响。

下一秒,一个标准的战术弹射起步,“嗖”地就窜向了书房。

“嘭!”

厚重的书房实木门被猛地推开,发出沉闷的声响。

宽敞明亮的书房,挑高的穹顶垂下设计感极强的黄铜吊灯,散发出柔和而温暖的光晕。

两侧顶天立地的胡桃木书架上整齐码放着各种精装典籍和艺术品摆件,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一张宽大的、线条简洁流畅的书桌占据中央位置,桌面是整块打磨光滑的深色石材,冰冷而昂贵。

脚下是触感厚实柔软的定制地毯,吸走了大部分脚步声。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和旧书的油墨味。

秦银落正稳稳当当地将那座“书山”放在柔软的地毯中央,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放一个熟睡的婴儿,连一丝灰尘都未曾惊起。

听到门响,他疑惑地转过头,银色的发丝在灯光下流淌着清冷的光泽,漂亮的眼眸清澈见底,带着纯粹的疑问:

“怎么了?”

龙谨枫惊骇欲绝的目光,先是扫过老婆那张依旧白皙如玉、平静无波,连一滴汗珠都寻不到的漂亮脸蛋,然后死死锁定在那双刚刚放下重物,此刻正自然垂落,稳得像顶级精密仪器、连指尖都没有丝毫颤抖的手上。

“那…那堆书…”  龙谨枫的声音都有点飘忽,慢慢确认一个违背自己价值观的幻觉,

“得有一百多斤…吧?”

“嗯,差不多吧。也就不到一百一十斤。”秦银落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看脚边的书堆,略作思考,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嗯,差不多吧。也就不到一百一十斤。”

他甚至还贴心地打了个比方,

“重量大概相当于一个瘦点的初中女生?有什么问题吗?”

他略带不解地看向龙谨枫,眼神带着对他大惊小怪的疑问。

龙谨枫:“……”

他张了张嘴,一时竟无言以对。有什么问题?问题大了去了,媳妇儿的逻辑完全没毛病。

龙谨枫沉默了足足两秒,眼神复杂:“如果我还没毕业,一定要写一篇“人类潜能与视觉欺骗”的万字论文。”

秦银落:…?

他目光在老婆那张堪称妖精般惑人的脸蛋和那堆沉重的书之间来回逡巡,最终,一个自认极其贴切的比喻如同闪电般劈进脑海——

潘金莲倒拔垂杨柳。

老婆妖精一样的脸,总让我忘记,他当年在金三角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头号杀手,一手掐死一只卡拉米,能徒手拧断敌人脖子、一脚踹飞装甲车门,被道上称为“重弧”的绝世凶器。

秦银落:…?

“怎么了?”

龙谨枫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沉重地摇了摇头。

秦银落抬手,白皙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最上面那本厚重书册的封面,言简意赅:“你教我。”

龙谨枫:?

他上前一步,随手翻开最上面那本。

书页已然泛黄,带着时光独有的陈旧气息,封面上几个大字赫然在目——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数学》。

再往里一翻,密密麻麻的红色批注、潦草奔放的演算过程、还有几处边缘模糊、疑似被泪水洇湿的痕迹……莫名带着一股夹杂着青春热血与数学噩梦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

龙谨枫恍然大悟:“宝贝儿,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把这陈年古董刨出来的?”

秦银落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今天天气真好”的随意,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哦,负二层。就镜子后面那个小储藏间,锁着门、里面贴满了我照片的那个房间。收拾的时候顺便翻出来了。”

龙变态:……

空气瞬间安静了三秒,连黄铜吊灯的光晕都仿佛凝固了一下。

残酷的事实再次证明:找个当警察的老婆,尤其是业务能力顶尖的那种。

藏私房钱地狱难度,藏黑历史自取其辱。连高中时期被数学题虐到哭唧唧的罪证都能精准定位挖掘出土。

龙指挥长沉默片刻心平气和,一指厚的脸皮再次发光发热。

他无比自然地转身,大马金刀地往书桌后那张宽大舒适真皮包裹的老板椅里一坐。

两条长腿嚣张地叉开,占据了相当大的空间;然后,抬起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近乎流氓般的坦荡,拍了拍自己结实的大腿,以及——腿中间那把椅子空出来的、极其微妙的位置。

“来,媳妇儿,”  龙谨枫的声音低沉含笑,带着点诱哄的甜腻,眼神亮得惊人,像盯上了猎物的猛兽,“坐这儿。”

秦银落安静的站在原地,看着这个危险等级系数不亚于金三角的位置,再一次在心里确了没有危险的时候龙谨枫就是最大的危险,没有动荡龙谨枫就是最大的变数的颠扑不破的定律…或者换句话说:

当龙谨枫看起来最人畜无害、甚至有点“热情好客”的时候,往往就是最需要警惕的时候。

没有枪林弹雨需要面对,龙谨枫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没有动荡需要平息,他本身就是一场随时可能爆发的灾难。

龙指挥长翻开书细心引诱:“宝宝…”

见他不为所动,翻开了那本承载着青春血泪的《五三》,手指精准地点了点上面一道看起来就让人头疼的几何题,语气更加循循善诱,充满了“为你好”的真诚,同时再次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动作的暗示性更强了:

“过来,坐。这样讲题才方便,看得清,讲得透。”

秦银落沉默片刻,最终带着满身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气势,迈开步子,以一种近乎慷慨就义的姿态,小心翼翼地坐了过去…

身体绷得笔直,只挨着一点点椅子的边缘,仿佛那不是椅子,而是布满尖刺的钉板。然后将目光投向龙谨枫拿的那本书: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龙指挥长点头,一手自然地环住秦银落劲瘦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一手举着那本《五三》,脸上带着惯例性吊儿郎当,欠揍又理直气壮的笑容:

“嗯哼。宝贝儿,你记住,通往地狱的道路有两条亘古不变的真理——”

他顿了顿,用一种看透世事沧桑、饱含人生智慧的沉重语气,掷地有声地总结:

“Go  to  school  and  go  to  work。”

他再次用《五三》那坚硬的书脊“笃笃”地敲了敲光滑冰冷的石质桌面,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感的声响:

“而这玩意儿…”

“就是把那些‘人之初,性本善’的纯真小羊羔们,精准导航向‘go  to  school  and  then  go  to  work’这条不归路的——指路明灯。

堪称人生路上的‘GPS’级坑爹导航。”

秦银落:“……”

很好,这很龙谨枫。

歪理邪说,永远能被他包装得如此清新脱俗、振聋发聩,还带着一股子无法反驳的歪门邪道的“哲理”感。

他认命地放松了一点点紧绷的脊背,感受着腰间那只存在感极强的手臂,以及身下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灼热体温,无声地叹了口气。

已经预料到今晚的“数学辅导”注定不会平静。

柔和的光晕从黄铜吊灯流淌下来,将昂贵的地毯晕染成温暖的蜜糖色。空气中,旧书的油墨味与龙谨枫身上淡淡的须后水气息微妙地交织在一起。

秦银落坐在那个“危险系数爆表”的位置上,身体依旧绷得像张拉满的弓,只敢用臀尖最边缘的一小块面积,小心翼翼地接触着真皮座椅的边缘。

龙谨枫那只结实的手臂,如同铁箍般环在他劲瘦的腰间,存在感强得不容忽视。

灼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居家服布料熨贴过来,像一块烙铁,烫得他耳根微微发麻。

他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那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上,试图用那些扭曲的几何图形和复杂的代数符号筑起一道防火墙,隔绝身后那源源不断散发着荷尔蒙与歪理邪说的“热源”。

“所以,这道题,”

龙谨枫的声音带着笑意,故意凑得更近了些,温热的呼吸拂过秦银落的耳廓,成功地让那精致的耳垂染上了一层薄红,

“关键在于辅助线的构造。你看这里…”

他握着笔,在泛黄的纸页上利落地画出一条虚线,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此刻静谧而暧昧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秦银落强迫自己盯着那条线,思路却不受控制地飘了一下:

这混蛋讲题是假,借机揩油兼洗脑是真。

“辅助线…嗯…”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身体不着痕迹地试图往前挪动一厘米,试图拉开那令人心悸的距离。

“别动。”

龙谨枫的手臂瞬间收紧,轻松化解了他那点微不足道的挣扎,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坐稳了。不然怎么‘深入’讲解?”

最后四个字,被他刻意加重了语气,说的辗转反侧意味深长。

秦银落:“……”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暂时放弃物理防御,改为精神攻击——用知识的力量碾压他。

“辅助线连接CE和DF后,利用相似三角形性质,可以证明△AEG与△BFH相似,从而得出比例关系EG/FH  =  AE/BF…”

他语速平稳清晰,将一道复杂的几何题剖析得明明白白,试图用学术的圣光净化这满室的“妖氛”。

龙谨枫挑眉,看着自家老婆那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用智商碾压一切的清冷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哇哦,宝贝儿真聪明。”

他毫不吝啬地夸奖,声音腻得能滴出蜜糖,环在腰上的手却开始不老实,指尖隔着衣料,若有似无地在他敏感的腰侧轻轻画着圈圈,

“这思路比我当年清晰多了。看来我这‘指路明灯’当得不太称职啊,还是我们家落落天赋异禀…”

秦银落被他指尖的小动作撩得脊背一僵,他猛地合上那本《五三》,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眸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恼,瞪向身后那个笑得像只偷腥狐狸的男人:

“龙谨枫!你到底讲不讲题?”

“讲!当然讲!”

龙指挥长立刻收敛了指尖的“小动作”,换上一副“我是正经老师”的表情,只是眼底闪烁的光芒暴露了他此刻极好的心情,

“不过,在继续深入探讨这些‘学术问题’之前…”

他拖长了调子,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秦银落纤细却蕴含着惊人力量的手臂,和那双刚刚轻松搬动百斤书山的手。

“宝贝儿,”

龙谨枫的语气忽然变得正经起来,带着强烈的好奇和探究欲,

“有个‘学术’之外的问题,困扰我很久了。”

秦银落警惕地看着他:“什么?”

龙谨枫松开环着他腰的手,转而握住了他的一只手腕。

秦银落手腕骨骼匀称,皮肤白皙细腻,触感温凉如玉,怎么看都是一双养尊处优、适合弹钢琴或者拿画笔的手。

龙谨枫的指腹在他腕骨内侧轻轻摩挲着,感受着那看似脆弱之下潜藏的、能轻易捏碎敌人喉骨的恐怖爆发力。

“你…”  龙谨枫抬起头,眼神亮晶晶的,像个发现了新大陆的孩子,

“到底多重?”

秦银落:……?

看着秦银落难得一见的茫然表情,龙谨枫耐心解释:

“你看啊,你能轻松抱起一百多斤的书,说明你核心力量和臂力都远超常人。但是!”

他强调道,“你平时看起来,真的…”

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从秦银落精致的锁骨、平坦紧实的腹部一路扫到那双笔直修长的腿,

“…轻飘飘的,感觉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抱起来转圈圈。”

虽然事实是他确实经常这么干,并且乐此不疲。

“所以,”

龙谨枫总结陈词,一脸严肃,

“这很不科学!我严重怀疑,你的体重和你的视觉呈现之间存在一个巨大的‘质量黑洞’!为了解开这个物理学之谜,我建议…”

他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看起来相当专业、闪着金属冷光的电子体重秤,“啪”地一声放在光洁昂贵的石质地面上。

“来,媳妇儿,”

龙谨枫站起身,脸上带着一种“为了科学献身”的崇高表情,殷勤地拉着秦银落的手腕,把他往体重秤上带,

“站上去,让我看看这个‘黑洞’到底吞噬了多少公斤。”

秦银落看着地上那个突兀出现的体重秤,再看看龙谨枫那副“求知若渴”的认真模样,缓缓吐出一口气,硬生生气笑了。

“龙谨枫,”  秦银落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语气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你无不无聊?”

“不无聊!事关重大!”

龙指挥长义正词严:

“这关系到我对老婆的认知是否准确!关系到力学定律在你身上是否失效!这怎么能叫无聊?这叫严谨的科学探索精神!”

他一边说着,一边半推半抱地把一脸生无可恋的秦银落“请”上了体重秤。

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袜底传来。秦银落无奈地站定。体重秤的电子屏幕闪烁了几下,数字开始跳动。

龙谨枫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仿佛在等待一个惊天秘密的揭晓。

数字稳定了下来。

一个清晰、直观的数字显示在屏幕上。

龙谨枫看着那个数字,又抬头看看站得笔直、身形颀长劲瘦、银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老婆,再看看那个数字…

他沉默了。

空气再次安静。

昂贵的书房里,只剩下黄铜吊灯静静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以及体重秤上那个无声却仿佛带着巨大冲击力的数字。

秦银落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微微蹙眉:“看够了?”

龙谨枫深吸一口气,缓缓地、用一种混合着震撼、了然、以及一丝丝“果然如此”的复杂语气,喃喃道:

“卧槽…密度这么大吗?”

“怪不得能徒手掐死卡拉米…”

“这肌肉密度…这骨骼密度…这…”

他猛地抬头,眼神灼热得几乎要把秦银落点燃,带着发现稀世珍宝般的兴奋和某种诡异的自豪感:

“宝贝儿!你简直是个…人形高密度合金手办啊!”

秦银落:“…………”

这人神经病又犯了。

他面无表情地抬脚,精准地踩在了体重秤的开关上。

“嘀”的一声,屏幕瞬间熄灭。

世界,终于清静了。

体重秤的屏幕暗了下去,书房里那点由“科学探索”引发的躁动似乎也暂时平息。但龙谨枫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显然没有熄灭“求知”的火焰。

秦银落刚想从那个“高危座位”上撤离,腰间那只铁臂又迅速圈了回来,力道不容置疑。

“哎,别急着走啊,宝贝儿。”

龙谨枫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笑意,下巴轻轻搁在秦银落单薄的肩窝里,像只赖皮的大型猫科动物,

“物理问题暂时搁置,咱们还有更重要的精神文明—语文建设没完成呢。”

他长臂一伸,精准地从地毯上那堆“书山”里又抽出一本。

这本书的封面同样饱经沧桑,但风格与《五三》截然不同

——《高中语文必修三》。

秦银落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数学好歹是逻辑题,语文…尤其是落到龙谨枫手里…

龙指挥长随手一翻,书页哗啦啦作响,最后精准地停在了《滕王阁序》那一课。

王勃那华丽的骈文铺满了泛黄的纸页。

“喏,这个。”

龙谨枫手指点着标题,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今晚的宵夜,

“千古名篇,气势恢宏。来,媳妇儿,赏析一下。”

秦银落瞥了一眼文字,以他的记忆力,倒背如流也不在话下。他清了清嗓子,打算用最标准、最学术的方式快速解决战斗,好脱某人的魔爪:

“《滕王阁序》以滕王阁宴集为背景,描绘了洪都的壮丽景色和宴会的盛况,抒发了作者怀才不遇的感慨,表达了豁达进取的人生态度。其文辞华美,对仗工整,用典精当,尤其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一联,更是千古绝唱,意境开阔,色彩明丽…”

龙谨枫:……?

坏了…这媳妇儿是真有文化没文凭…

哥们以为娶了个武将,结果嫁了个知青。

“停停停!”

龙谨枫立刻打断他,一脸“你太官方太无趣”的表情:

“宝贝儿,你这阅读理解答得太标准了,标准得毫无灵魂。一看就是被应试教育荼毒过的标准答案复读机。”

秦银落:“……”

我没加入过应试教育谢谢。

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那你想怎么赏析?”

龙谨枫顿时来了精神,环在他腰上的手收得更紧了些,另一只手则指着课文,开始了他的“龙氏独家解读”:

“你看这开头,‘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  ”

“这啥意思?翻译成人话就是:

哥们儿我这儿风水好!天上星星罩着,地下连着名山!牛不牛?先吹一波主场优势,气势不能输!”

秦银落嘴角抽了抽。

龙谨枫继续指点江山:

“再看这句,‘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

啧啧,这马屁拍得,不着痕迹。夸地方好,物产丰富,连宝剑光都能射到牛斗星那儿,夸张修辞,懂不懂?

更绝的是夸人。人杰地灵,连高官陈蕃都特别尊重我们这儿的名士徐孺,专门给他准备床榻礼贤下士…

这情商,这铺垫,绝了。放到现在,绝对是顶级公关文案。”

秦银落试图挣扎:“…这是用典,表达对贤德之人的敬仰和对盛世的赞颂…”

“哎呀,本质一样嘛~”

龙谨枫摆摆手,毫不在意:

“重点来了~看这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他特意加重了“落”字的读音,然后侧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秦银落近在咫尺的侧脸,美人银色的发丝在灯光下柔顺得不像话。

“落霞…”  龙谨枫的声音忽然压低,带着一种近乎缠绵的磁性,气息拂过秦银落的耳垂,

“多美啊。就像…我们家落落一样。”

秦银落身体一僵。

“孤鹜…”  龙谨枫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课本上的字,指尖却仿佛不经意地划过秦银落放在桌上的手背,

“形单影只,多可怜。所以啊,”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理直气壮,

“‘落霞’怎么能跟‘孤鹜’一起飞呢?这太不和谐了~太委屈我们‘落霞’了~”

秦银落:“……”

逻辑正在被龙谨枫按在地上摩擦。

“所以,”

龙指挥长掷地有声地下了结论,同时将怀里的人又搂紧了几分,下巴蹭了蹭他柔软的发顶:

“这句诗的正确解读应该是:如此绚烂美好的‘落霞’你,就该跟我这只‘英明神武、器宇轩昂’的‘龙’一起翱翔天际,共享这秋水长天的绝色美景~

这才叫天作之合,懂不懂?王勃这小子,肯定是写的时候喝高了,用词不当!”

秦银落:……

救命…

救命…

救命…

这不是在赏析《滕王阁序》,而是在听一场大型的、针对他名字的、逻辑崩坏的土味情话现场。

“龙谨枫,”

他试图保持冷静,但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被气的):

“…你这是在亵渎经典。”

“怎么能叫亵渎呢?”  龙谨枫一脸无辜,眼神却亮得惊人,充满了“我发现了真理”的兴奋,

“我这是透过现象看本质,挖掘出了作者深埋的、超越时代的浪漫主义情怀~

你看后面这句,‘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他再次指向课文,语气忽然带上了一点沧桑:

“这写的多像我们当年在金三角卧底的时候啊~”

秦银落:……

只有我,谢谢。

但这并不耽误龙指挥长抒情:

“关山难越,前路迷茫,谁懂我们的孤独?萍水相逢,都是带着面具演戏的‘他乡之客’…  但是!”

他语调猛地扬起,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得意:

“幸好!我遇见了你!我们不是萍水相逢!我们是命中注定!是失落在黑暗里的两颗星星,终于找到了彼此,然后——Boom!照亮了整个夜空!”

他说得慷慨激昂,仿佛在发表获奖感言。环在秦银落腰间的手,也配合地收得更紧,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身体里,共同组成那颗最亮的星。

秦银落被他这一套组合拳打得头晕眼花,从物理上的禁锢到精神上的“文学荼毒”,感觉自己的智商和忍耐力都在经受前所未有的考验。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放弃抵抗。

“…你讲得好。”  秦银落的声音带着一种看破红尘的平静疲惫,甚至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味道,“非常…独特、深刻、发人深省。”

龙谨枫扬了扬下巴,洋洋得意:

“是吧?我就说嘛,跟着龙老师学语文,保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秦银落:……

不,我只想把这扇门焊死,再贴个“内有恶犬,生人勿近”的封条。

他默默地看着地毯上那堆《五三》和语文书,再感受了一下身后那个散发着热度和歪理邪说的“大型热源”,以及腰间那只存在感极强的“咸猪手”…

秦银落默默地、坚定地在心里给负二层那个“黑历史储藏间”的待锁名单上,又加上了两项:

体重秤,以及所有高中语文课本。

最后,整一晚的补习以秦队在精神荼毒下崩溃动手结束,龙谨枫因为揩了一晚上油结果最后一口没吃进嘴里,悲愤欲绝。

………

………

清晨的阳光带着一股锐利,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城市上空稀薄的雾霭,也穿透了洛茵沁——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秦银落那层名为“洛茵沁”的、精心构筑却单薄易碎的壳。

“站在那两扇巨大的、描着金边的铁艺校门前,门内,是另一个世界,一个用金钱、权势和冷漠的规则堆砌起来的堡垒:乔丽斯私立贵族高中。

空气里浮动着昂贵的植物精油和崭新皮革的气息,却无法驱散她校服布料深处透出的、昨夜厕所隔间里留下的、顽固的冷水与消毒水混杂的阴冷气味。

身上这套校服是旧的,洗得发白,布料僵硬,袖口处磨损得起了毛边,肩线也微微塌陷,不合身地罩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与周围那些光鲜亮丽、剪裁完美、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簇新校服相比,她像一片误入锦绣丛中的、灰扑扑的落叶。

她下意识地收紧臂弯,那个同样陈旧的书包紧紧贴在身侧,仿佛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盾牌。

踏入校门的第一步,如同踏入一个精心布置的狩猎场。

目光,无数道目光,带着审视、好奇、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丝发现新鲜猎物的兴奋,从四面八方无声地投射过来,黏在她身上。

那些目光有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肩头、脊背,让她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滞涩。她能清晰地听到空气里浮动的窃窃私语,像一群毒蜂在耳边嗡嗡作响。

“啧,就是她?昨天被关厕所那个?”

“穷酸味,隔老远就闻到了。”

“转校生?转来讨饭的吧?看她那身破布……”

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字字句句带着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向她竭力维持平静的表象之下。

秦银落:……?

他垂在腿边的手挨着裤边轻轻敲了两下

——怎么回事?什么昨天?

微型耳机里,龙谨枫嗓音轻快:“老婆我哪舍得你被霸凌啊,所以昨天找了个替身宝贝帮了下忙,现在咱们的剧情进行到…

哦…洛茵沁”转入贵族高中第一天,就被锁进厕所隔间泼冷水。

第二天清晨,她穿着半湿的旧校服踏入校园,立刻成为全校焦点。”

秦银落:……

——下次这种提前跟我说,还有替身是谁?

龙谨枫嗓音轻快:“那就别管了宝宝。”

………

洛茵沁的心脏在肋骨后面沉重地搏动,每一次收缩都挤压出忍耐的酸涩。

她微微垂着眼,视线落在自己那双刷得发白、边缘有些开胶的旧帆布鞋上,步履维持着一种近乎僵硬的平稳,朝着教学楼的方向移动。

手指在书包带子上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不能抬头,不能对视,习惯性地在目光的围剿中把自己缩到最小。

通往教室的路是一条长长的、铺着光洁大理石的回廊,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泼洒进来,在地面投下明亮到刺眼的光块。

她低着头,专注地盯着自己移动的脚尖和前方一小块地面,试图将自己变成透明。

然而,恶意从不因回避而消散,反而会因猎物的退缩而更加肆无忌惮。

就在她经过一个拐角时,一股蛮横的力量猛地从侧面撞来!肩膀被狠狠一顶,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踉跄着向旁边倒去。

“哎哟!”

伴随着一声夸张的、毫无歉意的惊呼,手中的书包脱手飞出,“哗啦”一声砸在坚硬光亮的地板上。

廉价塑料文具盒的搭扣被摔开,里面的东西天女散花般滚落出来——几支磨秃了头的铅笔、一块用得只剩指甲盖大小的橡皮、一把边缘已经卷起的塑料尺子……它们可怜巴巴地散落在昂贵的大理石地面上,与周遭的奢华格格不入。

撞她的是三个女生,为首的一个烫着精心打理过的波浪卷发,脸上妆容精致,校服外套随意地敞着,露出里面价格不菲的蕾丝内搭。她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跌坐在地、正慌乱地伸手去拢那些廉价文具的洛茵沁,涂着闪亮唇彩的嘴角夸张地向下撇着,声音又尖又利,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

“走路不长眼睛啊?晦气!”

她故意用脚尖踢了踢滚到面前的一支铅笔,铅笔骨碌碌滚出去老远,

“什么破烂玩意儿都往地上扔?脏死了!保洁阿姨打扫很辛苦的好不好?”

旁边的两个女生立刻附和着发出刺耳的哄笑,像一群聒噪的乌鸦。

“就是,一股穷酸味,连带着空气都变臭了!”

“看她那手,糙得跟树皮似的,摸过的笔还能用吗?”

洛茵沁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摔倒的疼痛,而是那尖锐的羞辱像冰冷的钢针,密密麻麻刺进皮肤。

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一股熟悉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不能还口,不能争辩。

在父亲拳头下、弟弟无理取闹中、母亲无声哭泣里长大的女孩,只会沉默地承受。

她艰难地撑起身,甚至不敢抬头看那三个女生,只是默默地、飞快地伸手去捡拾散落一地的文具,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地面,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旧校服的袖口滑落,露出一小截手腕,上面还有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旧伤痕——那是“父亲”醉酒后用皮带抽打留下的“纪念”。

她沉默地捡拾着,将那些被踩踏、被踢开的廉价文具一件件拢回破旧的文具盒里,动作机械而迅速,仿佛在进行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对周围的哄笑和指指点点充耳不闻。

捡起最后一支滚到墙角的铅笔时,指甲用力抠了一下粗糙的笔杆,留下一个浅浅的印痕。

她把文具盒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然后低着头,贴着墙根,加快脚步逃离了这个令人窒息的是非之地。

身后,那尖利的嘲笑声和刻薄的议论,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随着她单薄的背影。

午餐时间,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餐厅后厨飘来的诱人香气——烤小羊排的油脂焦香、新鲜龙虾的海洋气息、精致甜点的奶油芬芳。

学生们三五成群,谈笑风生,端着盛满珍馐的餐盘走向各自习惯的位置。

洛茵沁独自一人,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洗得发白的旧布包。

她避开人群,快步走向食堂最偏僻角落的那台老式自动售货机。

这里只有最基础的选择:瓶装水,罐装饮料,还有孤零零的、用透明塑料碗装着的白米饭。米饭在机器里被灯光照着,显得有些干硬。

她踮起脚,小心翼翼地从校服内侧一个缝得很隐蔽的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那是她省下来的“生活费”。

硬币投入机器的声音,在嘈杂的食堂背景音里显得格外轻微和孤单。

“哐当”一声,一碗白得刺眼的米饭掉落在出货口。

她松了口气,端起那碗仅有的白饭,迅速转身,想找个最不起眼的角落赶紧吃完。

然而,刚走出没几步,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带着一阵风堵在了她面前。

“哟,洛同学,午餐就吃这个啊?”

穿着最新款限量球鞋的男生挡在她面前,脸上挂着戏谑又恶意的笑容,是昨天在走廊上带头嘲笑她的几人之一。

他身后还跟着两三个同样打扮入时、眼神轻佻的男生。

洛茵沁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把那碗白饭往怀里藏了藏,脚步往后退了一小步,后背几乎抵到了冰冷的售货机外壳上。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呐:“……嗯。”

“啧啧啧,”男生夸张地摇着头,眼神里充满了鄙夷。

“白饭?猪都不吃这么没营养的东西吧?乔丽斯的食堂是给人吃饭的地方,不是喂猪的。”

他刻意拔高了音量,引得周围几桌正在用餐的学生纷纷侧目,好奇或幸灾乐祸地看了过来。

洛茵沁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滚烫一片,一直烧到耳根。

她感觉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她身上,让她无所遁形。

她攥着塑料碗边缘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碗壁被捏得微微变形。

“让开。”她几乎是挤出了这两个字,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

“让开?”男生嗤笑一声,非但没让,反而又逼近一步,带着一股运动后的汗味和某种昂贵香水的混合气息。

“你端着这玩意儿污染空气,影响我们吃饭的心情了,知道吗?”

他伸出手,动作快得洛茵沁根本来不及反应,一把就夺过了她紧紧护在怀里的那碗白饭。

“还给我!”洛茵沁猛地抬头,眼底第一次闪过一丝压抑不住的怒意和惊慌。那是她仅有的午餐。

“还?”男生恶劣地笑着,将塑料碗在手里掂了掂,像玩弄一个不值钱的玩具。

他目光扫过几步外那个擦拭得锃亮的大型分类垃圾桶,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这种垃圾,就该待在垃圾该待的地方!”

话音未落,他手臂猛地一扬!

那碗孤零零的、冒着微弱热气的白米饭,在空中划过一道短促而刺眼的白色弧线,伴随着塑料碗撞击金属桶壁发出的沉闷声响,“哐啷”一声,精准无比地落入了敞开的、满是残羹冷炙和油腻污渍的垃圾桶深处。

白色的米粒四散溅开,瞬间被肮脏的汤汁和食物残渣所吞没、玷污。

“搞定!”

男生拍了拍手,仿佛完成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壮举,得意地回头看向同伴。

那几个男生爆发出一阵哄然大笑,夹杂着“干得漂亮”、“这才叫环保”之类的叫好声。

周围短暂的静默了一下,随即是更多压抑的、看戏般的低笑和窃窃私语。

洛茵沁僵在原地,像一尊瞬间被抽走了灵魂的石像。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吞噬了她午餐的垃圾桶口,仿佛那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也吸走了她所有的力气和温度。

胃里传来一阵尖锐的、空荡荡的绞痛,喉咙里堵着又酸又涩的东西。

愤怒、屈辱、还有那被无数次家暴烙印在骨子里的、面对强横力量时的无力感,混杂在一起,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细微的颤抖,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小腿。

她用力地吸气,试图压下那股翻涌的酸涩和眼眶的灼热,牙齿深深陷进下唇,几乎尝到了新的血腥味。

不能哭,绝对不能在这里哭出来。

就在这时,食堂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路。

池州习在一小群衣着同样考究、气质出众的学生会干部簇拥下,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

他穿着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深蓝色校服西装外套,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温和而疏离,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无可挑剔的微笑,仿佛自带聚光灯,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正微微侧头,倾听旁边一位女生部长的汇报,姿态优雅,风度翩翩,完美符合所有人眼中完美无缺的“别人家的孩子”。

而就在他经过这条通道时,视线不可避免地扫过了食堂这个偏僻的角落。

他的目光掠过那个得意洋洋的男生,掠过那几个哄笑的跟班,最后,精准地落在了僵立在垃圾桶旁、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着抖、如同惊弓之鸟般的洛茵沁身上。

池州习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镜片后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秒。

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惊讶或同情,只有一种近乎无机质的、冰冷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或者一件麻烦事的处理难度。

随即,那完美的、温和的微笑重新在他脸上浮现,甚至加深了一丝。他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任何斥责或制止的意思,只是如同观赏一幕微不足道的插曲,继续着他优雅的行程,走向食堂专供特权的内部小餐厅方向。

他身旁的学生会成员们,目光也仅仅在洛茵沁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迅速移开,仿佛她只是地上一粒碍眼的灰尘,不值得多浪费一秒的关注。

那无视,比直接的嘲讽更冰冷刺骨。

下午的阳光失去了锐气,变得有些慵懒,透过巨大的玻璃穹顶,斜斜地洒在乔丽斯高中顶楼那个被称为“空中花园”的地方。

绿植葱郁,名贵花卉争奇斗艳,水流在精巧的假山石间淙淙流淌,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奢华,甚至带着点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但洛茵沁知道,这里是地狱的入口。

午休结束的铃声早已响过,通往楼顶花园的旋转楼梯安静得有些诡异。

她抱着几本刚从图书馆借来的旧书,想从这里抄近路回教室。

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踏入那片被阳光和水汽笼罩的空间,身后通往楼梯间的厚重防火门,就被人“咔哒”一声,轻轻关上了。

关门声不大,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洛茵沁的心上。她猛地回头。

三个身影堵在门口,也是那几个人午餐时倒掉了她的米饭。

为首的依旧是那个穿着限量球鞋的,此刻他脸上挂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的兴奋。

“跑得挺快啊,穷鬼?”

他一步步逼近,另外两人默契地散开,呈半包围状向她靠拢。

洛茵沁下意识地后退,脊背瞬间绷紧,全身的警铃疯狂作响。

“你们…想干什么?”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恐惧,带着真实的颤抖,抱着书的双臂不自觉地收紧,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想干什么?”球鞋男嗤笑一声,突然毫无预兆地伸手,一把狠狠打掉她怀里的书。

“啪嗒!”

几本旧书狼狈地摔在地上,书页散开,沾上了湿润的地面。

“教你懂点规矩!乔丽斯不是你这种垃圾该来的地方!”

话音未落,旁边一个男生猛地伸手,狠狠推在她肩膀上。

洛茵沁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去。

后背重重撞在一根冰冷的、攀爬着藤蔓的金属廊柱上,震得她眼前发黑,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书散落一地,其中一本的封面被踩上了清晰的鞋印。

“规矩?”

另一个男生狞笑着,趁她撞得头晕眼花,一把揪住她旧校服的衣领,粗暴地将她往前一拽,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抓住她后脑勺的头发,狠狠向下按去!

“规矩就是,你这种货色,只配舔地板!”

巨大的力量袭来,洛茵沁根本无力反抗,或者说,她强行压制住了反抗的本能。她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落叶,被那股蛮力狠狠掼倒在地。

“咚!”

膝盖和手肘重重磕在光滑如镜的瓷砖地面上,钻心的疼痛瞬间炸开。

但更让她心头一凛的是,就在她脸颊即将贴上冰冷瓷砖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了地面上几道被水流刚刚冲刷过、却依然残留着极淡、极淡的暗红色水痕,正迅速变浅、消失——就像从未存在过,疏水层总是那么不让人失望。

她的脸颊被那男生粗暴地按在冰冷的瓷砖上,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火辣辣地疼。

视线被迫紧贴着那光洁得诡异的地面,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和植物混合的、冰冷的气息。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瓷砖那特殊的、几乎不沾水的滑腻触感。

“舔干净!”

揪着她头发的男生恶狠狠地命令,同时用力将她的脸在地上摩擦了一下。

坚硬的瓷砖表面刮过颧骨,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放开…放开我!”

洛茵沁挣扎着,声音因挤压而变形,带着真实的痛苦和屈辱的呜咽。

她双手徒劳地撑在地上,指甲用力抠刮着光滑的瓷砖,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却无法撼动分毫。

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校服布料渗入身体,混合着恐惧和愤怒的火焰,在她胸腔里疯狂燃烧。

就在这混乱的、充斥着施暴者叫嚣和受害者压抑呜咽的时刻,一个平静、温和,甚至带着点悦耳磁性的声音,毫无预兆地插了进来:

“这里……似乎很热闹?”

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瞬间冻结了空气。

揪着洛茵沁头发的男生动作猛地一僵。

洛茵沁艰难地转动被按在地上的头,视线艰难地向上偏移。

池州习。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花园入口的拱门处,身影被下午的阳光拉得很长。

依旧是那身一丝不苟的校服,金丝眼镜反射着清冷的光。

他脸上带着那标志性的、无可挑剔的温和微笑,双手随意地插在校服西裤的口袋里,姿态悠闲得如同在自家花园散步。

他身后,跟着上午见过的那几位学生会核心成员,他们脸上同样带着公式化的或好奇或漠然的表情。

池州习的目光淡淡地扫过现场:狼狈伏地的洛茵沁,散落沾污的旧书,还有那三个瞬间僵住、脸上嚣张气焰被惊愕和一丝慌乱取代的男生。

“会长……”为首那个球鞋男下意识地松开了揪着洛茵沁头发的手,声音有些发干。

池州习没有立刻回应他。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被按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瓷砖、发丝凌乱、眼神里交织着痛苦、屈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的洛茵沁身上。

那目光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件物品,一件……需要处理的物品。

他缓步走近,锃亮的皮鞋踏在光洁的疏水瓷砖上,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弦上。他在距离洛茵沁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

“新同学?”他的声音依旧温和,甚至带着点关切,但那温和的冰面之下,是足以冻裂骨髓的寒意。

“看来,适应环境的过程,不太顺利?”

他微微俯身,那张温文尔雅的俊脸靠近了一些。

镜片后的眼睛近距离地打量着洛茵沁脸上的擦痕和红肿,那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评估。

“乔丽斯有乔丽斯的规则。”

池州习的嘴角向上弯起一个更明显的弧度,那笑容宛如精心描绘的面具,完美,却毫无温度,更像一条锁定猎物的毒蛇,无声地吐着信子。

“新同学需要学会适应环境。过于……格格不入,对谁都不好,明白吗?”

他的声音很轻,像耳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清晰地钻进洛茵沁的耳中,也钻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这不是制止,这是默许,甚至……是鼓励。

他在告诉所有人,这个转校生,是规则之外的“异类”,是可以被“处理”的麻烦。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看洛茵沁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嫌多余。

他直起身,目光转向那三个噤若寒蝉的男生,脸上依旧是那副完美的、温和的学长表情,语气平淡地吩咐:“好了,都回教室去。午休时间过了,不要耽误学习。”

“是,会长!”三个男生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点头,几乎是逃也似的从池州习身边溜走,连地上的书都不敢看一眼。

池州习这才重新迈步,带着他那群沉默的追随者,从容不迫地从洛茵沁身边走过,皮鞋踏在瓷砖上的声音规律而冷漠,朝着花园另一端的观景平台走去,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尘埃。

就在池州习与洛茵沁错身而过的瞬间。

洛茵沁依旧保持着半伏在地的姿势,脸颊贴着冰冷刺骨的地面,那疏水瓷砖的光滑触感提醒着她这里曾轻易吞噬过什么。屈辱和愤怒在胸腔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撕裂。她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更浓的血腥味。

然而,就在她因极致的愤怒和疼痛而微微眯起眼睛的刹那——

池州习抬起手,似乎是为了更清晰地回应身后一位干部的小声询问。他的动作自然流畅,深蓝色校服西装袖口随着手臂的抬起,被轻微地向上牵扯。

一瞬!

仅仅是一瞬间的破绽…

洛茵沁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他那做工考究、袖扣精致的深蓝色西装袖口边缘下方,紧贴着手腕内侧的位置——一个图案清晰地烙印在视野中。

那是一个熟悉的四角星。

一瞬间,秦银落的脑海中再次响起了那句话

——“神说,群星闪耀,圣人不朽。”

……

……

是夜,放学的铃声响起,学生三三两两走出校园,洛茵沁小心翼翼的跟在最后,仿佛在不经意间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龙谨枫靠在车边,打电话:“对,就那几家给我看好了!”

“听我指令,下个月开始给我有生意抢生意,有订单抢订单,小王八犊子敢欺负我老婆,他祖宗来磕头求原谅都不好使!”

“洛茵沁”缓步从远处走来,龙谨枫挂断电话,心疼的心尖尖发颤,大步迎上去:“媳妇儿…”

“嘘…”

秦银落竖起一指立在他唇边,俯身上车,半分钟后换回了自己的常服,但脸上妆却没卸,只是带上了口罩眼镜。

他转身去后备箱捞来根棒球棍:“你先走…”

龙谨枫:…?

“干嘛去老婆?”

秦银落笑了一声:“我去把那几个小兔崽子腿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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