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龙谨枫略略一怔。

“我刚才出去买假证的时候，顺便登了一下内网，你的那所学校还真是年年有惊喜…”秦银落抬手把身份证收好：

“每年以不一定的频率，都会有一到两个学生跳楼，大部分定性为自杀，小部分记录里涉及到校园暴力事件，也由双方自行协商结束。”

“总之，不论发生什么，都没带起来什么理应有的大的水花。”

“就好像人命不值钱，进了那地方开始，命不属于自己。”

龙谨枫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一声：“何止啊…”

“看到的仅此而已，看不到的…”

“又有谁知道事情尘埃落定后，他们父母飞黄腾达？”

秦银落把假证装进口袋里的手一顿，猛地回头看向他：

“你都知道？”

龙谨枫无奈的笑了一声，片刻后缓缓点了下头：

“是啊，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当当事人都不再追究冤屈之后，纵使想要在背后做推手，又能去推谁呢？”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秦银落安静的注视着他。

行人神色匆匆，从两人身边掠过，却没人有时间停步一二，好像所有的人都在向前追寻，稍有停留喘息，便会被同龄人远远抛在身后。

龙谨枫拉着老婆的手走到角落：

“我的企业，我怎么会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猫腻呢？”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一声，像是自嘲，又像是无奈：

“哪有那么容易跨越阶级，走不上去，有时候就只能另辟蹊径。”

秦银落安静的看着他，像是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

龙谨枫垂眸看着老婆：

“有时候有些人，一旦对权力和地位追逐到了某种疯魔的地步，什么都可以不要了，孩子死了可以再生，老婆没了可以再娶，老公不行了可以再找。”

“拿一个孩子换一个平步青云，对于有些人来说，越往上一个萝卜一个坑，凭自己不知道要熬多少年，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熬到那天…”

“所以比起追责，不如换自己一个步步登高。”

微风拂过发梢，带起几缕碎发，龙谨枫温柔的帮老婆把头发别在耳后，秦银落足足沉静了好几分钟：

“你的意思是，有些人明知那所学校有校园霸凌，还把孩子送进去是他们在赌一个‘天降鸿运’…

赌有一天能用自己的孩子换自己事业亨通？”

龙谨枫笑了一声，抬手托起老婆的脸：

“所以你明白为什么李丞睿反复跳楼，他父母却担心的是对邻里和公司的人对他们的看法了么？”

大路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无人在意角落里相对而立的两人，秦银落喘了口气，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恍然，片刻后慢慢垂下眼笑了：

“呵…”

“那孩子最后都在等父母的一句理解和道歉，但他到死都不知道父母早就把他当做了仕途的筹码…”

“怪不得他父母来的那么晚，后来还全力阻止法医验尸…”

龙谨枫无奈的叹了口气，顺便抱了一下老婆：

“世人逐利如蜂拥，智者守拙若空瓶。

浮生起落任风波，各有各的无奈何。”

“命运往往戏弄弱者，嘲弄好人，有能力者都常常无可奈何，更何况普通人。”

秦银落沉默了片刻，转身向医院内走去：

“金三角500美金就能买一个人的命，我以为国内不是这样的…”

“没关系，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谁找事我解决谁。”

某龙姓观察员：？？？

等会儿，老婆…？

“这么个解决法？”

“别乱来啊媳妇！”

我又能延迟回部队了吗…嘻嘻…

半个小时后…

会议室的白炽灯亮得有些刺眼，把墙上“对党忠诚、服务人民、执法公正、纪律严明”十六个红漆大字照得格外清晰。长条会议桌擦得锃亮，边缘磨出的细痕里还嵌着经年累月的茶渍，像藏着无数个未眠的夜晚。

一众蓝白衬衫分作两边，最前方的投影仪投影着秦银落的手机屏幕，上面星图旋转向上，显示着聊天——

————三小时前————

【沁沁：我真的能信任你吗？】

【心理医生雯雯老师：相信我，乖乖，你可以永远信任我。】

——两小时三十分钟前——

【心理医生雯雯老师：你还好吗，什么都可以和老师交流，学会信任我好吗，老师会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两小时前———

【心理医生雯雯……】

——一个小时前——

【心理医生………】

【心…………………】

——半个小时前

【消息20+】

……

秦银落慢悠悠的喝了口龙某人三小时前亲手在会议室整活泡出来的功夫茶…

龙谨枫和一众蓝衬衫，白衬衫沉默的盯着大屏幕上的投影…

林森叼着根儿烟，刚想点突然发觉领导都在，又默默掐了：

“秦警官，咱还不回应吗？再不回，万一人跑了咋整？还有，不是说三小时吗？”

秦银落安静的端详着屏幕上对面的留言：

“不急，想掌握整段节奏，一定要让对面比你急。”

龙谨枫老神在在，三个小时内第无数次顺着秦银落敞开的衬衫领口向下看：

“父母的眼界决定孩子的高度，都别闲着，先把咱的人设立饱满。”

林森拿起面前的资料互传平板看了看：

“那人设立的什么？”

“家暴的爹，挨打的妈，耀祖的弟弟和破碎的她。”郝副指挥长作为全场唯一自愿前来的闲人，悠悠哒哒的叼着根笔，嬉皮笑脸：

“是不是很有故事感？草根逆袭高管的凤凰男，忍气吞声懦弱却重男轻女的妈，啥也不是，还趾高气扬，欺软怕硬的弟弟…”

郝林昆越说越感同身受，自我感动：

“以及作为主人公的我们，品学兼优，忍辱负重，自立自强…”

“无法摆脱原生家庭，却依旧如同一棵打不倒的野草一般，生生不息！”

“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野狗不怕有烂命，打的越狠，叫的越响跑的越快！”

他深吸一口气：

“天不生我…”

“Shut  up。”龙谨枫悠悠开口：

“可以了，兄弟。再凑热闹，就该让你感受一下人世沧桑了。”

郝副指挥长瞬间给入口上锁，安安静静的坐回了原位cos商场货架上的手办。

“改一下。”秦银落随意的伸手挑了一下桌上绿萝的叶子：

“把妈妈改为绝对的弱者，重男轻女这个属性附给父亲，我们的角色变为一个努力向上，不仅为了自己，还要保护母亲的小女孩。”

林森一愣：“为什么？”

“别忘了，他们是真正的犯罪组织，而不是心理医生。”秦银落向上扬了下下巴：

“犯罪组织既然要锁定目标，那肯定不要一个轻易就会死，会放弃自己的目标。”

“有羁绊的人才会有弱点，有弱点的人不会轻易放弃自己，同样也会更容易掌控。”

“他们要的人不可以有绝对的绝望，也不可以有绝对的希望，要在绝望与希望之间沉浮。”

“而且他们也没有精力和耐心去真正救赎一个绝对绝望的小姑娘…”

“所以…”

“痛苦、挣扎、努力、软肋…”

“绝对的向上和绝对的向下相对而生，这才是他们想要的完美目标。”

龙谨枫：“嘶…”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林森：！

郝林昆：！！

王超…？

还得是咱秦队。

龙谨枫翘着二郎腿，摸了摸老婆的腰：“所以我们开口的最好时间就是，在他们的耐心最后消耗完前。”

“那是啥时候？”郝副指挥长抖腿：

“这都三个小时了，咱们还不动手吗？”

“不着急，还差一点儿。”秦银落悠闲的玩着手机：

“这种家庭长大的女孩子，一边渴望救赎，一边又对所有人保持警惕，对面太过热情，会引起天然的警惕，所以说要等一等…”

3点钟的阳光斜斜切过会议室的玻璃窗，把对面写字楼的玻璃幕墙照的发亮，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碎光簌簌往下掉。

楼下香樟树的影子在路面上拉的老长风过时，影子跟着晃，像谁在地上轻轻扫着一把软毛刷。

秦银落指尖一下一下敲打在桌面上，片刻后拍了拍林森：

“你和郝副辛苦一下，出去打一架。”

林森：…？

“啥？”

郝林昆突然被Q嚼了一半的口香糖，差点咽下去：

“啊？”

“在这种情况下，小姑娘对于一个不信任的人，为什么会突然信任？”秦银落开口。

龙指挥长美滋滋的和老婆对视一眼之后心有灵犀：“当然是因为被逼的没办法了  ，所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林警官瞬间了然和郝副指挥长对视两秒后勾肩搭背的出去了…

两分钟后…

“啪！”

“啊！死鬼，你敢打我～？！”

“老子打的就是你，谁让你给我生了个赔钱货～？！”

“看老子不掐死你～！”

“老娘九阴白骨爪挠花你的脸，让你跟姑奶奶耀武扬威～！！”

“老子打死你！！！”

“满园猴子你腚最红，满池王八你壳最绿，还敢跟姑奶奶喳喳叫！”

龙谨枫：……

秦银落：……

空气沉静了几秒，秦银落深吸一口气，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龙谨枫，你处理一下…”

“能跟你玩到一起的就没个正常人…”

自觉在老婆面前颜面扫地的龙指挥长，沉默了好几秒，安静起身…

三秒后…

“嘭！”

“还敢躲？！”

“老子他妈供你吃供你喝，打你两下你还敢躲？”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别打了，老公，我真的错了，老公…”

龙谨枫深藏功与名，优雅转身回到老婆身边顺便勾了一下小宝贝的腰带。

秦银落：……

秦队缓缓吐出一口气：“行…”

他慢慢垂下眼，一开口是带哭腔颤抖抽噎的女生，隐约间夹杂着背后混乱的暴力打砸的碎裂声：

“老师…”

“你真的……能帮我吗？”

龙谨枫喉结滚动了一下，慢慢翘起二郎腿…

农夫山泉有点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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