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羽箭钉入天煞耳侧的刀丛，箭尾剧烈震颤。

天煞动都没有动，他抬头望去，刀山之巅并肩立着两道身影，呵，老朋友了。

左侧神皇叶南天白袍银甲，手中长弓萦绕圣光；右侧人皇冷修天玄铁重铠，手中重剑拄在身前。

若是放在从前，天煞看见二人，必然会火冒三丈，奋起与他们拼命。

可是经历了前面的几道地狱后，他的性子反而沉稳下来，仇恨的执念在弱化。

“天煞！”叶南天的声音如寒冰撞击，“这三千年来，你可曾梦到过那战死的万千冤魂？”

冷修天剑指满地骸骨：“今日，该让你尝尝刀锋剖心的滋味了！”

天煞狂笑，魔焰冲天而起：“手下败将，也配提‘冤魂’二字？”

“可笑可笑啊，手下败将？哼哼，到最后死的是谁？”冷修天大笑道。

叶南天也冷笑道：“三千年了，脸皮反而更厚了，说出的话也让人觉得幼稚可笑。”

“哼，当初是谁一群人围攻本皇一人，你们二人都不敢跟本皇单打独斗，就你们这些鼠辈，还敢在我面前叫嚣。”

“哼，对付你这种魔头，何须我们出手，脏了我们的衣服。”冷修天说道。

“正是你们的狂妄自大，所以才会节节败退，本王若不是遭人背叛，你们能胜得了？”天煞说道。

“恐怕你们的都城早已被我魔族彻底打破。”

“成王败寇，你现在说什么都是白费。我们要为当初那些被屠城的无辜民众复仇！”叶南天说道。

屠城？

天煞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波动——许多个回忆涌来，他为断敌军粮道、为敌军反抗到底不投降的、为引起自己愤怒的，下令屠尽多个城池，鸡犬不留。

叶南天拉开弓弦，箭矢竟由万千刀刃碎片凝聚而成：“这一箭，替神羽族婴孩还你！”

箭出刹那，天煞周遭的刀丛突然活了过来，化作无数羽箭、长矛、战斧，如暴雨般倾泻而下！更可怕的是，每柄武器都带着一段记忆残像：

羽箭掠过时，映出孕妇被魔火焚身的哀嚎；

长矛穿刺时，浮现老者跪地求饶却被斩首的画面；

战斧劈砍时，回荡着孩童在尸堆中哭找父母的尖叫。

天煞将魔焰凝成巨盾格挡，却被一道矛影刺穿肩膀——那正是他年轻时用来击杀羽族哨兵的“裂魂矛”！

伤口处没有流血，反而涌出漆黑的怨气，竟与刀山地狱的戾气同源共鸣！

“原来如此……”天煞盯着缠绕伤口的黑气，“这刀山，本就是用人命铸成的！”

冷修天突然跃至空中，重剑斩出赤红剑罡：“这一剑，判你永堕刀狱！”

剑罡劈落时，整片刃原剧烈震颤，所有刀刃拔地而起，在空中拼合成一柄千丈巨刃。

刃面上浮现出天煞毕生杀戮的场景：从第一次战场斩首到血洗人灵族各大城池，杀人如麻，心中却并无波澜。

最致命的是，巨刃核心竟封印着一缕蓝衣女子的残魂——正是天煞年少时误杀的盲眼公主。

她空洞的眼窝流出血泪，轻声问道：“舅舅……当年的麦芽糖，甜吗？”

天煞的魔焰骤然溃散！

这个秘密连心腹寒戟都不知道：公主死前曾偷偷塞给他一块麦芽糖，而他转身就将糖扔进了火堆。

巨刃压顶的刹那，天煞左眼突然流出黑血——那是阴气瓶碎片在警示幻象。他猛然惊醒：叶南天和冷修天可没有死去，他们现在就在阳间四处搜寻自己的行踪，眼前不过是刀山抽取他记忆制造的幻影！

“假的……但罪是真的。”天煞竟放弃防御，任由巨刃斩入胸膛。

在极致痛苦中，他做了一件连刀山都未预料的事——

他徒手插入伤口，抠出半块跳动的心脏碎块，狠狠砸向刃原中央：“你们要审判？老子自己来！”

心脏碎块爆开的魔血，如暴雨般洒满刀丛。凡被血雨沾染的刀刃，竟纷纷软化、弯曲，最后化作赤红色的莲花。每一朵莲花中都浮现出一段真相：

叶南天为嫁祸魔族，曾密令屠杀人灵族村庄；

冷修天为炼制神剑，活祭了三千魔族战俘；

而那盲眼公主，实则是被人灵族细作推入战场送死！

刀山地狱开始崩塌，叶南天和冷修天的幻影在惨叫声中消散。唯有盲眼公主的残魂飘到天煞面前，伸手抹去他眼角血渍：“舅舅……我不恨你了。”

说完便化作蓝光，融入一朵最大的血莲中。

随着幻象崩解，刃原中央裂开深渊。深渊底部悬浮着一枚刀形符文——正是刀山地狱的本源核心。符文旁蜷缩着个瘦小身影，竟是剪刀地狱女鬼王的残魂！

“快走……”她虚弱地指向符文，“这东西是‘杀戮法则’的化身，它在吸收所有亡魂的怨气……想要再造一个你！”

天煞凝神看去，符文中果然孕育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黑影——那正是刀山用他三千年前杀戮记忆培育的恶念化身。若让其出世，必将成为比玄霄更恐怖的存在。

天煞暴喝一声，魔焰尽数灌入阴气瓶碎片，碎片上浮现出铁树地狱女鬼王留下的预言：

“刀山无刃，唯心自伤；斩业非斩人，渡魔先渡己。”

他徒手抓向刀形符文，掌心皮肉瞬间被削见骨。但这一次，他没有对抗，反而将恶念化身吸入体内！

两股意识在魂核中疯狂厮杀，最关键时刻，盲眼公主化作的血莲突然绽放，纯净的愿力暂时压制了恶念。

“滚出去！”天煞趁机逼出恶念，徒手捏碎符文。

刀山地狱彻底崩塌，无数亡魂在金光中超度。阴气瓶碎片自动飞回。

天煞站在废墟中，发现双腿布满刀疤——那是刀山地狱永恒的烙印。

但更深刻的变化在灵魂深处：每道伤疤都对应着一份忏悔，而忏悔之下，是比魔焰更坚韧的力量。

远处，血池地狱的入口隐隐浮现，天煞握紧阴气瓶碎片，纵身跃向下一层炼狱。

身后，刀山的残骸缓缓聚成一行血字：

“杀戮终有报，唯渡者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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