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法魔尼的图书馆是一个独立的圆柱形塔楼。要从校医院到图书馆，首先要从主城堡离开，要么走主城堡的后门，进入中央庭院；要么走侧门进入廊桥。两条路哪条都不近，但是因为中央庭院的另一边有校长办公室，布鲁斯和夜枭还是选择走廊桥。

  “你怎么这么鬼鬼祟祟的？”走在前面的布鲁斯看向身后的夜枭说。

  “我还想问你，你怎么这么大摇大摆的？”夜枭也忍不住看他。他左右看了看说，“这学校里住的可都是魔法师，你就不怕被他们发现？”

  “我要怕被他们发现，我还夜游？”

  夜枭无言以对。

  “你看起来对魔法很了解。”他又起了个话题。

  “不了解还来这里，是为了像你一样被刺激的被害妄想症发作吗？”

  夜枭再次沉默。

  其实在斗界开始的最初的一段时间里，他和布鲁斯关系还不错，因为布鲁斯是非常符合他心目当中的弟弟的形象的。

  大部分蝙蝠侠都太成熟了。以主宇宙蝙蝠侠为代表的经典蝙蝠侠们，虽然年龄可能只是40岁上下，但是气质看起来像是400岁了。

  夜枭对于这种过于成熟的布鲁斯·韦恩，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抗拒。所谓医者难自医，更何况夜枭也称不上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反感，只能对这类蝙蝠侠敬而远之。但每次看见还是会难受，久而久之，便和这帮蝙蝠侠对上了。

  布鲁斯这种青年形象的蝙蝠侠非常稀少。有些蝙蝠侠哪怕外貌看上去很年轻，也死气沉沉的。布鲁斯可能是全多元宇宙最活泼开朗的蝙蝠侠了。

  不，其实夜枭一直觉得，布鲁斯并不是蝙蝠侠。虽然有些蝙蝠侠也承认自己是布鲁斯·韦恩，但是从未抛弃过蝙蝠侠这个身份；而布鲁斯却是完全抛掉了蝙蝠侠的身份。他就只是非常纯粹的布鲁斯·韦恩，不是超级英雄也不是义警。这非常符合夜枭对于弟弟的期盼。

  所以在发现了布鲁斯之后，夜枭有意接近他。两人一开始相处得也不错。

  这是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猪鼻子插葱装象，总有露馅的那一天。这个布鲁斯已经不能说是不是蝙蝠侠了，他已经疑似有点不是人了。

  夜枭想要的是一个他刻板印象当中的、普通的、活泼的、易掌控的、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对他充满崇敬和感恩的弟弟。

  真正的布鲁斯是完全跟他刻板印象反着来的、奇葩的、疯癫的、叛逆的、三句话能把他气得血压升高五回的不明生物。

  他们之间是可以合作。布鲁斯的能力也确实挺强，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存在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要想好好合作，或者说要想心平气和地谈谈，一切都必须以布鲁斯为主。他想怎么来就得怎么来。

  如果夜枭提出反对意见，布鲁斯就会和他吵架。而他吵架的水平非常高，不管是就事论事、以理服人，还是无理取闹、泼妇骂街，他都熟练掌握并精准运用。夜枭吵不过他。

  而在武力方面，夜枭就没见过这么不挑的蝙蝠侠。都说蝙蝠侠有了超能力就会出事，布鲁斯是满身超能力，还活蹦乱跳的。夜枭打也打不过他。

  更让夜枭无可奈何的是，夜枭不陪布鲁斯玩，有的是人陪他玩。布鲁斯不缺朋友，哪怕是在蝙蝠侠的集团中，或者范围扩大到多元宇宙正义联盟，他也有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更不要提，他还能和小丑等一众反派聊得来。他是斗界当中唯一一个去过小丑基地的蝙蝠侠，还全须全尾地出来了。

  每一个人都得承认，布鲁斯是个性格恶劣但是很有魅力的人。准确来说，他的魅力就来自于他独一份的恶劣性格。蝙蝠侠有正义的，有邪恶的，唯独只有他这么一个不要脸的。

  所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在蝙蝠侠的宇宙中，是正常的怕疯的，疯得经典的怕疯得独特的，疯得独特的怕疯得独特又有趣的。布鲁斯显然是最后一种。

  不论是蝙蝠侠还是小丑，或者是大部分多元宇宙的正义联盟和反派集团，极少有没品的庸人。他们大多是能够看透并欣赏一个人灵魂之中最为独特和有趣的部分的天才，就像是透过丑陋的贝壳看到珍珠的光泽。布鲁斯就是多元宇宙之中最亮的那颗珍珠。

  这让夜枭感到没由来的愤怒，又有种莫名的抑郁和悲伤。每次和布鲁斯待在一起，都把自己气个半死，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到宇宙边缘；可是不和他待在一起，他又有种莫名其妙的不甘心。

  他就在这两种状态之中反复横跳。而现在显然跳到了前者。布鲁斯一张嘴就能把人气死，他真的忍不住去想，主宇宙蝙蝠侠或是阿卡姆蝙蝠侠这种经典的老古板，到底是怎么能忍得了他的。

  不管他们是不是装的，至少他们和布鲁斯待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还比较平静。这让夜枭不禁怀疑，难道全多元宇宙就自己一个小心眼？

  他们一路穿过廊桥，转了个弯之后，进入了塔楼。塔楼的地板是与阿斯加德仙宫相同的魔法石砖，雕刻着神秘的魔法符文，还闪烁着微弱的光泽。墙壁则贴了紫色魔法木墙板，挂着复杂的、繁冗的玛丽式烛台。沿着塔楼旋转楼梯拾级而上，图书馆有一扇巨大的水晶门，隐隐透出灯火葳蕤。

  两人推门进去。原本用于登记的柜台后面没有人，但整个大图书馆灯火通明，让夜枭感觉恍如隔世。

  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走廊上的烛台一直亮着，整个校园似乎根本不熄灯，让他完全没有了夜游的神秘和紧张感。但也让他忍不住啧舌：这可都是魔法光源，天天这么点着，不知道耗费多少能量。这个宇宙的魔法师们堪称豪富。

  主宇宙蝙蝠侠和阿卡姆蝙蝠侠也在讨论这一点。海王星学院的宿舍建立在主城堡的顶楼，占据了顶楼西侧的全部位置。要想前往校医院，也要先往东走，然后下楼。一路过来也算是参观完了整个主城堡。

  与他们设想的在黑暗之中摸索、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夜游过程完全不一样，城堡中根本没有黑天，走到哪里都是富丽堂皇、灯火通明。

  不光是吊灯和火烛，各类魔法饰品也都在发光，比如哥特式尖顶窗上的星座图案上面的星星、地毯上的波斯菊花纹、楼梯扶手上的夜明珠、天花板上欧洲神话人物手里拿着的剑和竖琴等。不同的魔法光芒交相辉映。若不是可以通过窗户缝隙隐约窥得一丝纯粹的月光，城堡之中当真是不分昼夜。

  对于这种壕无人性的行为，蝙蝠侠们只能选择不理解但尊重。只不过一想起自己宇宙那些魔法师抠抠搜搜的风格，又有些难以言喻的低落。

  的确，魔法是要付代价的。可是，他们那个宇宙的魔法师也没少付代价，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所获得的魔法力量可能在这里都不够点一夜的蜡烛。

  不管这个宇宙的法师付了多少代价，又是谁付的代价，至少他们获得的回报是足够的。

  这让蝙蝠侠心中有些愤愤不平：同样都是魔法，同样都是交易，为何他们那个宇宙的魔鬼可以踩在人类头上，肆意发泄他们的恶意，让魔法师们痛苦终生，但却只是给一点小小的恩惠，连这边宇宙的能量的边角料都算不上？

  没有比较就没有差距。若只在他们那个大世界当中比，那大家都差不多，也就没什么可不平的；可来了这边，看到了这样的情景，又怎么还能忍受不公呢？

  当两个蝙蝠侠像两尊黑洞似的，带着常人难以忍受的低气压和威慑力迈入校医院的时候，席勒几乎以为他们要在今晚取夜枭性命。

  席勒实在忍不住在办公室里抱怨：冤有头债有主，二位大侠就非得在我的地盘上闹事吗？

  还好夜枭跑得快——准确来说是布鲁斯带着他跑得快。但凡再慢一点，他的安生日子从入学第一天就要被打破了。

  “你们两个怎么进来的？”席勒问道，“校医院只有教授能进。你们……好吧，河马女神的印信。这位女士还是这么心软。进来吧。”

  因为知道他们没病，所以他也没让两人去病房，直接把他们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去。进门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他们：“你们最好不是想在今晚给我展示一下你们强大的格斗技巧。我要说的是，这办公室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很贵，即便碰坏一个角，你们也赔不起。”

  “很新奇的说法。”主宇宙蝙蝠侠在会客区坐下来，“我不常听人这么说。”

  “那你可以问问你朋友。”席勒一边把茶具从柜子上拿下来，一边看向阿卡姆蝙蝠侠说，“他在不久之前收到了我的账单，想来还算满意。”

  主宇宙蝙蝠侠看向阿卡姆蝙蝠侠。

  “你不会想知道数额的。”阿卡姆蝙蝠侠也坐下来说。

  “比你今年批准通过的军费还多？”

  阿卡姆蝙蝠侠不说话了。

  席勒倒是很震惊地看着他说：“你批了多少军费？”

  “你应该问他想打谁。”主宇宙蝙蝠侠接过茶杯。

  席勒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然后说：“你们来晚了点，夜枭已经走了。不过现在才刚开学，以后有的是找他麻烦的机会。”

  席勒是在暗示蝙蝠侠们：要对付夜枭，不用急于一时，更不用非得在他的校医院动手。蝙蝠侠的恩怨最好离这里远一点。

  谁知主宇宙蝙蝠侠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四平八稳地坐在沙发上说：“今晚也不能白跑一趟，正好我有些事想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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