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从夏到冬，肃杀的北风一夜之间吹落香山的红叶，于是张扶灵的活动范围也从北方转移到南方。

吴山居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她的另一个据点。

吴邪骂骂咧咧，嘴上说着她一来他都没办法正常营业，却把吴山居打扫的干干净净，甚至还添置了一把几万块的躺椅放在廊下。

张扶灵每天跑完工作日程，就到吴山居躺在躺椅上看贴吧和论坛里粉丝写的同人小说。

王盟忙前忙后地给偶像端茶倒水，站在一边的吴邪看着这一幕气得脑壳冒烟。

该死的王盟，他到底知不知道谁才是老板？

西湖边上的蒙蒙烟雨拉长了时间，胖子在湖边和一群老大爷打牌打的不知天地为何物，直到钱包空空夜幕四合才想起自己的艺人。

不过问题也不大，到时间大明星的保镖会来吴山居接她回家。

标配的黑衣和墨镜，张扶灵吐槽黑瞎子像是香港电影里的黑社会，他也嘴角带笑，配合地一抬墨镜说，大小姐，该回家了，不然BOSS要生气的。

张扶灵躺在躺椅上，抱着手机头都没抬：“山高皇帝远，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偶尔放肆一回蟹老板也不会知道的啦。”

黑瞎子单手撑栏翻杆坐下，墨镜挂在脸上，只露出勾起的嘴角。

“可是大小姐，你似乎也不是偶尔放肆一回吧。”

“不容本宫放肆，也放肆多回了。”

张扶灵最近和胖子一起追剧，张嘴就是经典台词，黑瞎子表情不变，弯腰凑近，说：“看什么呢？这么好看，给我也看看？”

“我靠，你别凑过来啊！”

张扶灵手忙脚乱地藏手机。

粉丝磕CP的能力强的离谱，拉郎的时候完全不顾正主死活，就算没见过面也能硬磕，还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开车文学，完全见不得光。

她张扶灵一生要保护的三样东西，一是她哥，二是DLsite购买记录，三是她的浏览记录。

黑瞎子见好就收，没有动，看笑话一样看着她按灭屏幕藏起手机，又气冲冲地转过头瞪他，却猝不及防撞进她生动的眼波，于是嘴角的笑被拉扯。

隔着墨镜，视线游移，气氛凝滞，张扶灵眼睛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咳了一声推开他坐起来。

“你有病吧！”

黑瞎子顺着她的力度坐直，笑着说：“是啊，我病得不轻啊。”

接下来就是日常的黑瞎子动手擒拿，张扶灵还击，两个人每天都要在吴山居院子里上演一出全武行。

只是张扶灵那点子功夫全是学戏时候从武生那偷师的花架式，过不了两招就被黑瞎子拿下。

吴邪偶尔会出现帮她怼两句黑瞎子，但是武力值差距太大，嘴炮毫无用处。

张扶灵眼泪汪汪地拉着吴邪的手，不愿意回家。

黑瞎子看他俩演苦情戏，一脑门的官司，突然不想动手。

“吴山居什么时候改名雷峰塔了？你俩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在这演许仙和白娘子？真当我是法海吗？”

只是这种场景也仅限于张起灵不在的时候，张起灵在的时候，张扶灵恐怕连吴山居的门朝哪里开都忘了，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出现一次。

每次这种时候，王盟就像望妻石一样，坐在门槛上，盯着大门唉声叹气，叹得吴邪想把他一脚踹进西湖里。

搞什么？难道除了追星，他的人生就没有别的事好干了吗？

确实没什么事情好干，吴山居的生意惨淡到交不起房租，王盟每天除了望湖兴叹，就只能对着电脑扫雷。

偶尔王胖子会想起给远在北京的留守BOSS汇报一下工作，于是张扶灵就会乖巧一段时间。

被留守的解雨臣听完胖子的报告，一边拿起手边的咖啡，一边开始下载胖子打包好传过来的视频。

“最近这段时间辛苦了，给你们放一个星期假，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出去玩的费用公司报销，但是记得看好她，别搞出什么大新闻，她这个季度的公关费已经超支了。”

“放心吧，花儿爷，保证完成任务！”

作为金牌经纪人，胖子和解雨臣说话，一向没有多少官腔。

解雨臣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除开上下级关系，胖子还是张扶灵的朋友。

视频是张扶灵的戏曲练习。

她入门的时候，师父手把手教了她一段时间，就把她扔给他，她也算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现在虽然不做这一行了，但是基本功也还是得偶尔练一练。

在北京的时候，他每周都会抽时间拉她去戏台上走一圈，唱上一段。

可现在离开北京，她又不自觉，他也只好让胖子拍视频传过来，以免她糊弄了事。

视频下载解压结束，解雨臣打开全屏，把音量调整到合适的大小，向后靠在椅子上，喝着咖啡。

画面晃动，看背景应该是在吴山居的院子里。

两秒后张扶灵出现在镜头里，头发做了一个复杂的古风少女造型，装饰着白色的铃兰花，层层叠叠的绿色纱裙刚刚遮住膝盖。

解雨臣不自觉皱眉。

这个造型，她应该是刚刚拍完游戏推广的广告，可爱倒是挺可爱的，但是这个季节，杭州户外温度也很低。

胖子怎么回事？也不拦着她一点，穿成这样感冒了怎么办？

张扶灵跳上台阶，画面之外，胖子喊了一声“别闹了，开始拍了”，她回头扬起一抹笑，冲着镜头挥了挥手。

看起来似乎是不经意的抓拍，但是解雨臣知道，她是故意的。

作为偶像，她对镜头的敏感度毋庸置疑，根本不需要胖子提醒。

“小花儿，嗯，我刚从拍摄现场回来，现在就开始这周的作业内容。”

她走到院子中央，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看来是做好准备了。

解雨臣微微坐直了一点。

张扶灵睁开眼睛，开始报幕。

“我这一次选的戏曲曲目是经典京剧：《三堂会审伽利略》。”

等一下？

什么东西？

解雨臣怀疑自己加班到幻听，坐直把进度条调整回十秒钟前。

“我这一次选的戏曲曲目是经典京剧：《三堂会审伽利略》选段。”

什么东西啊！

确定不是幻听，解雨臣没忍住撑着头气笑了。

视频继续往下播放，张扶灵起了势。

“乱臣贼子实可恶，不信上帝信科学。三堂会审伽利略，定要扫除日心说。”

画面外胖子和黑瞎子拍手叫好起哄。

解雨臣不停地抿嘴，试图把嘴角压下去。

其实唱的也还算可圈可点，毕竟她以前学的是青衣和花旦，也没学过老生，现挂唱成这样已经算不错了。

解雨臣努力给张扶灵找补，听她一会儿唱老生，一会儿唱花旦。

虽然现在是在自己家里，没有外人，他也还是忍不住抬手遮住脸。

这一段很短，解雨臣看了一眼进度条，还有一半多。

果然，前面这一段大概是她拍来玩的。

解雨臣喝了口咖啡。

视频里，张扶灵又向前走了几步，从地上捡起一根长约五尺的桦木棍，耍了一套棍花。

“我就是如来佛祖、玉皇大帝、观音菩萨指定取西经特派使者、花果山水帘洞齐天大圣孙悟空啊，帅到掉渣！”

“噗咳咳咳。”

解雨臣被咖啡呛了半死。

视频里张扶灵还在耍宝，问胖子：“怎么样怎么样？这一套帅吗？我能去TVB面试下一个齐天大圣系列的孙悟空吗？”

画面外的胖子发出一阵淫笑：“嘿嘿嘿，下一个张空空就是你！

我都不敢想花儿爷看到这一段是什么表情。你可真行，一听说霍家最近和解家谈生意，你就搞事，太坏了……不愧是我王胖子带出来的艺人，综艺感拉满，以后要是转行，你包火的。”

解雨臣从桌子上抽了几张纸擦掉咖啡渍，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才好。

要说生气倒也不至于，毕竟他的目的也就是让她随便练一练，别生疏到起调都忘了，也没指望她唱多好。

但毕竟他也是她师兄，听她这么玩……总之，心情很难形容。

“好了好了，刚刚是个插曲，毕竟小花儿你教过我棍法，我现在一看到棍子就忍不住。”

张扶灵对着镜头作揖，态度十分诚恳，“师兄，接下来才是正经的，传统京剧——《迪迦出世》。”

画面突然拉近，对准了张扶灵的鼻子，她鼻子一左一右画了迪迦和怪兽的头像，一个小话筒塞到鼻孔前面。

解雨臣来不及反应，她已经开口，声如洪钟。

“怪兽降世人心慌，天下黎民受凄凉~”

鼻孔一张一合，像是迪迦开口唱戏。

“哥尔赞横行忒猖狂，美尔巴振翅能飞翔~”

画面外，角落里传来吴邪一声“好活儿，看赏”，黑瞎子笑着说了句“你别说，老佛爷当年就爱看这段儿，我证明”，胖子终于爆笑捶地。

哦，原来他们都在。

张扶灵终于唱完，但视频还没结束，张海盐似乎也在，说了一句不知道什么，没有录进去。

张扶灵一挥手说：“嗨，我们传统曲艺的事儿，你别管，你就说传没传下去吧。”

好好好，这么个传下去。

解雨臣面色平静，不忍再看，低头拿出手机开始查最近一班去杭州的机票。

事已至此，是非对错，他已无心分辨。

张扶灵，你给他在杭州等着。

他今天就要替师父，清理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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