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其中有许多变故，杨毅也不方便明说，甚至他自己都有诸多猜测，就算是梅孤鸿自己亲身参与，也不一定就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好。

所以杨毅想要解释什么，张了张口，却还是忍住了，两手一摊做无奈状道：“不然，梅大人报官抓我吧？”

“……你少给我来这套！我们地镜司做事，秉持皇命，有时候是可以肆无忌惮一些，但这里是江南，不是皇都，你已经跟我交过手了，你扪心自问，我的实力如何？”

“这个……要说实话吗？比我还差了那么一丢丢。”

杨毅用手指比了一下，但确实是实话，别看梅孤鸿使用“虚空剑意”偷袭了一下杨毅，那是杨毅没有防备，但就算梅孤鸿全力出手，在众多减伤效果以及体力属性的高护甲保护下，杨毅也不会受到多严重的伤害。

再加上“九阳真气”极佳的疗伤效果，只是数息功夫，便能痊愈如初。

说到底，梅孤鸿只是一名“神意中境”的剑术高手，也并没有得到什么绝学真传。

“朝廷在南海战事上，之所以一直处于劣势，并非是向东台不懂用兵，也并非是士卒不想用命，实在是那些海盗团的首领们，各个都是像我一样的高手，甚至比我还要厉害！。”

“朝廷这边最多只有一两名‘第七重境’的修士，还不见得能够全力作战，而七大海贼团中，像我一样的‘神意宗师’，就足足有十余人，甚至还有三名‘第八重境’的大修行者，你说，朝廷怎能不败？”

梅孤鸿对着杨毅翻了个白眼，认为杨毅先前的话，只是出于自尊而“自吹自擂”，她背过身去悠悠叹息，在这瘦弱的肩膀上显示出许多无力感，漫步之间，便已经逐渐离开，声音却好像还留在了原地。

“于你这一剑，既是教训你，也是提醒你，本官只能送你到这里了，离开了‘地镜司’的庇护，在那东海之上，到底是生还是死，就得看你自己的实力和运气了。”

杨毅目送梅孤鸿在远处消失，心中对她的最后一丝芥蒂也消失了，虽然两人相遇时，不算多么美好的回忆，并且有着互相利用的关系，但是“地镜司”护短的传统还是保留了下来，所以结局还是好的。

“是个不错的上官，但却是个死要面子的女人。”

杨毅勾起嘴角微微一笑，随即在“裴红月”招呼声中跳上了开启的漕船。

……

“走了吗？在这里应该看不到了吧？”

梅孤鸿在一棵大树后面探出头来，看向苍茫江上化作一个小点的漕船。

她重重松了口气，随即一直强挺着压着的伤势爆发出来，虽不至于咳血，仍旧是重重的呼了几口气用来调节体内的岔气，伸出手来时，虎口位置已经微微发裂，到现在还在微微颤抖。

“这是个什么怪物？明明差了一个大境界，却让我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徐都监是送了个什么怪东西到江南来？”

梅孤鸿与杨毅总共动手不过三招，看起来她是用“虚空剑意”偷胜了一招，实际上在剑身交错碰撞之时，她已经感觉到了巨大的压迫，剑身险些发出悲鸣，她有种全力运转轻功撞在一座大山上的感觉。

“梅大人！”

身后传来陶疏影的呼喊，梅孤鸿连忙调整状态，恢复原本的冷厉模样，转过头去时，又是一个可靠的上官样子。

“城中现在怎么样了？”

“禀告大人，出大事了，蔡文嵩一家老小三十余口人，连同护院一起七十七口人，全在一夜之间被杀了个干净，现在城中没人做主，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河道工地上已经停工了。”

“还有就是‘靖海侯’在城中的避暑山庄沉到了江底去，以至于东北角塌了一大块，许多周边的民房商铺都落到地陷之中，近期或是有大雨，搞不好要有严重的内涝，江水已经漫出来到了脚踝处，那些粮商藏的粮食全都淹了水，正堵在衙门处找朝廷的麻烦。”

“再就是不知是谁将牢门全都打开了，许多罪大恶极的犯人逃了出来，一部分在城中逃窜破坏，已经让兄弟们尽全力去抓捕，关键是有个犯事被关起来，叫做‘朱广志’的落地书生，混到了城外的难民营中，正鼓动难民们进城哄抢粮食，要占领桑溪郡城。”

“大胆！这是要造反吗？郡尉呢？如何不带领府军镇压？区区数千难民，饿得连路都走不动了，难道还能攻城陷地？”

梅孤鸿脸色一变，勃然大怒，这简直是在挑战她的威严，虽然她知道会有很多麻烦，却也没想到是这么大的麻烦。

“这个……叶郡尉带着数百人在城门的城头上防守……他们脱了裤子趴在地上不肯起来，几个观察使喊了好几遍都没用，不知是不是被什么巫术制住了。”

陶疏影脸皮一红，实际上她是到了现场的，那个场面过于壮观，对于她这个还未出阁的大姑娘来说，那画面过于刺激。

“这些废物！”

梅孤鸿愤然握拳，然后一拳打在了旁边的树上，震得树叶纷落，却是一时不察撕裂了虎口，痛得她微微皱眉。

“大人？您受伤了？谁能有这般实力伤到了您？”

陶疏影也立即发现了梅孤鸿的异样，连忙询问。

梅孤鸿自然不可能说出实情，转而言道：“裴都督到哪里了？”

“才刚刚进入江州地界，在江北码头准备转船南下去南州。”

陶疏影直接回应，显然她是一直有关注裴庆的行程。

“派蜂鸟急讯，让裴都督转来桑溪郡镇压叛乱，他应该带了一些亲兵，还有同行北镇抚司过来支援的人马，比我们这数百人要强得多。”

“这城中祸乱已起，靠我们地镜司的数百人根本无济于事，让我们这位裴都督来给他的好女婿‘擦屁股’吧，本官才不伺候！”

梅孤鸿也不知是因震得不想管，还是因为杨毅伤了她，导致小心眼故意不想管，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

没多久，一只蓝色蜂鸟从陶疏影手中放飞，朝着江北飞去……

“哇……呕……”

原本晕车的燕红霞到了船上却是生龙活虎起来，被杨毅拿着“桃木剑”当教鞭狠狠抽了几下，乖乖的站在甲板上修行“立鼎象桩功”。

而北疆出身的古香翎和奎丝丽，却是从上船开始就一直在吐，两人扶着船舷吐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虚弱的坐了下来。

“还没习惯吗？我们这一路上可都是要坐船的，实在不行，像上次一样，给你们吃点药，睡一会儿吧。”

上次从京州走水路来江州时，这两女就晕船，只是反应没有这么剧烈，当时就是弄了点蒙汗药兑水，让她们昏昏沉沉的睡过来。

“不要……鬼知道你把我们迷晕了，会对我们做点什么？”

古香翎摇了摇手，一脸的警惕之色，她倒是不怕和杨毅发生点什么香艳的事情，北疆异族在这方面十分开放，她怕的是阿兰朵给她们弄点小虫子塞进身体里去。

不管什么时候，看到阿兰朵把玩“金蚕蛊王”都觉得毛骨悚然，纵然对方说了一百个“不会那么做”，依然有种“她一定会的”恐惧感。

“那随你吧，或许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杨毅耸了耸肩，走到船头的最前方，用力的伸了个懒腰，此时天光破云，正是阳光明媚的时候，想起昨晚的经历，犹在梦中。

“还好你找人弄了条大船来，要不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去东海，船上那十几个卒卫要解决掉吗？”

“裴红月”舔了舔红润的嘴唇，伸手掂了一下胸口。

“这东西真是烦人，非常影响我的情绪，回头重塑肉身时，我还是恢复妖身吧，那样更自在一些。”

“……请注意一下你的言行，不要等红月醒来要追杀你。”

杨毅提醒了一下，他虽然口头上说过很多次，但是对于一个连“人”都没做过的妖魔，他又能提出多少要求呢？

“三叔，大伯想要见你。”

杨灿这时候找了过来，他安顿好了杨家的幸存者之后，在船舱中跟杨远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主要是简述一下最近的经历，再将救出他们的过程说清楚。

“嗯，我等会就过去……对了，你们从‘陵鱼密室’离开，又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跑到衙门那边去？”

杨毅边调整了一下燕红霞的桩功，边跟杨灿问询。

“师父，这个问题你也可以问我啊，我也可以回答你。”

燕红霞苦着脸，这可不比在陆地上站桩，这是在有风浪的海上，时不时的就东倒西歪，根本站不住，往往动作一变形，就会遭到杨毅的一顿板子。

以杨毅的手劲打在燕红霞身上，那可没少吃皮肉之苦。

“就你多嘴！红月，你帮我看着她，站不好就一顿收拾，不用给我面子。”

“好嘞！”

“裴红月”咧嘴一笑，这个差事它很喜欢。

“那天我们离开‘镇海楼’，果然如同三叔所说的，是通往外界门户的，自那楼上有一个小窗，小窗外就有一个足够十几人站立的平台，我们脱身出来，便都留在了平台上。”

“记得那时候月朗星稀，镇海楼外全是那些‘水鬼’，他们不知怎么破了结界突入进来，全都围着镇海楼想要爬上来，我跟大家一起都吓坏了，虽然我们一直在抵抗，但是爬上来的‘水鬼’越来越多，很快就要挤上那座平台。”

“我们就想退回去，可是一转身，发现原本的小窗口也没了，而且可容身的平台也越来越窄，很快就要将我们挤下去，就在这时候，白姑娘身上闪烁一道刺眼的银光，那些‘水鬼’们便好像遇上了可怕的东西，那些‘海虱’纷纷从尸体身上钻出来，我们也就脱了险。”

“白姑娘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术，整个人显得法力透支一样晕厥过去，林娴姑娘说不能再待在那里，因为‘镇海楼’的机关启动，很快这个平台就要消失，我们也会掉到地面上，到时候那些退去的‘水鬼’再次围上来时，可不一定有白姑娘的法术护身。”

“林姑娘便建议我们先去城里找处宅院避一避，也让白姑娘休息一下，于是，我便带大家回到杨家老宅去，那里自从查封之后，已经数年未有住人，到处也都被翻得乱七八糟，但好在是个容身之所，直到天色快亮之时，白姑娘才醒过来，我们这才按照约定往衙门那边去与三叔汇合。”

杨灿领着杨毅走进船舱，口上也在不停的回应，总体来说有惊无险，至于白锦儿到底是用得法术，还是什么其他的手段，却是不得而知。

自从七大海盗占据“星罗洲”，全面封锁大乾王朝的海运事宜，这苍茫江上能用的大船越来越少了，因为数次征伐海盗，皆是征用江上大船，数败于海盗之后，反倒是将令海盗们越来越肥，王朝水军的日子越来越紧了。

水战不同于陆战，陆战失利无非丢失一些战马坐骑，就算坐骑不够，只要兵员齐整无非就是练成弓兵队、步兵队罢了，一样可以参战，但是水战失利，没有了船只，有再多的兵员都是无用的。

这条漕船原本是做盐运生意的，底仓十分宽阔，足够容纳上百人，可见在这种特殊时候，梅孤鸿能帮忙弄来这条大船是多么不容易。

“啪”的一声响，杨毅刚想在心底感谢梅孤鸿几句，却见掀起底仓盖子的木板连轴而断，这条船之所以没有被征用，显然是腐木难续，也不知开到什么时候就会散架，是一条危船。

“船身有多处破损，刚刚行进不久，就出了好几个窟窿漏水，凌雄大哥和刘伟，还有那些留在船上的‘卫军’正在到处堵窟窿，按照现在的情况，预计能面前达到出海口吧，到时候便在龙霞府境内等岸，就算有点危险也没办法了，船只肯定不能再行进，容易沉船。”

杨灿脸上也露出个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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