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最是两天之后醒过来的。

“醒啦？”护士看见他撑着身体坐起来，扶了一把，“慢点，噢，你女朋友今天还没来呢。”

李云正好听见这句，跟陈最对上目光又低下头，“不是，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护士带着善意调侃，“不分日夜的守着人家，哪有这样的朋友呀。”

李云牙齿一咬嘴唇，还想再解释，结果陈最已经从床上下来了，护士没得到回应，有些讪讪，嘱咐，“你动作慢点，小心头晕啊！”

李云知道他着急什么，没拦着，直接跟出来，“……我开车送你去。”

陈最回头，下压的眉头让李云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匆匆挪开视线。

“对不起。”

李云踌躇半天，才终于把这句道歉说出来，她盯着前方道路，手指抓紧方向盘，“我不知道那只鬼也是受害者……是我太轻信赵明德了。”

陈最能看到笼罩在李云身边的金色慢慢浮出，虽然还是很浅淡，但至少说明——她作为本世界主角的气运已经开始显现，经历这件事后，她看到了“生死”、“善恶”，也明白并不是“高位者”才是绝对正义。

人都是在经历中成长的。

“我差点害了你们。”

“如果不是你早有准备……”李云顿住，声音更低，“赵明德跟我说，是那只鬼蛊惑了你，是我太先入为主，对不起。”

陈最沉默不语。

“还有。”看陈最不开口，李云干脆把想说的全都说出来，她也想好了，要是陈最不肯原谅她，那这次——反正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我之前是喜欢你的。不过现在！虽然我知道，人鬼殊途，但是没什么比真心和当下更重要……小璐的事情我确实很遗憾，拿到的钱，我联系她的家人赠送了一部分……嗯，我之后不会麻烦你了，你们……希望你们幸福。”

“不怪你。”

陈最拉开车门下车。

李云也跟在他身后，这里毕竟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没贴封条，只是有警员在这边守着，看到陈最还打了个招呼，问候，“身体好多了？”

陈最点头，“嗯。”

又说，“我能进去看看？”

王队给过指示，说如果陈最过来，是可以放他进去的。于是警员往旁边一让，“行，你去吧。”

李云在门口顿了下，最终还是没跟进去，“……我到车上等你。”

六儿：【陈最来了。】

许白把身体缩的更紧，他这几天心情不好，眼珠一转，就不打算让陈最还能乐呵呵的完成任务。

漂亮恶鬼本身就算不得好鬼，做什么都不至于奇怪。

陈最脚步放轻，目光逡巡一圈都没看到许白。

陈最其实是很担心的，这种地方密闭性不强，阳光随时会透进来，哪怕他已经给了恶鬼许多暖烘烘的生气，但到底能撑多久，他也是不知道的。

更何况……分别的时候，恶鬼就已经很虚弱了。

“你别躲着我。”陈最轻声细语，“我知道你还在这里，说句话，好不好？”

陈最听到了一声呜咽。

很小，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终于又听到了第二声。

陈最整个人都爬下来，凑近挡了长长桌布的桌子下面，丝缕光线照进去，陈最看到了个半透明的、把脑袋埋在臂弯里的身影。

心一下就软了，又开始发酸。

陈最见过他这样，却也最见不得他这样。

刚查出来生病的时候，陈最是没打算告诉许白的，只说是小感冒，让他好好躺着养好身体。

可病在自己身上，是瞒不了多久的。

那天陈最打完工回来，轻手轻脚的进门，就看到了相似的背影。许白茫然的坐在床上了睁着眼看窗外叽叽喳喳的小鸟。

“哥。”许白回过头，眼睛里汪的全是泪水，“你不是说，永远都不会骗我的吗。”

“……我哪里骗你了？”

陈最走上前，用被子将人裹住，“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吃完饭我陪着你休息……”

“我是不是要死了？”

“谁跟你说的！”心里轰的一声，陈最上前抱住许白，紧紧的抱着，“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身体是我自己的。”

许白声音轻轻，他回抱陈最，“哥，你怎么这么傻呀。”

……

陈最凑过去，他伸手拍在恶鬼肩头，“生我气了？”

“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本来应该是你亲手杀掉赵明德，只是稍微出了一点偏差。但他还是会死的，我保证！”

“……你看看我。”

陈最说了很多，哄了又哄，许白依旧是埋着头不说话。

男人渐渐有些慌，陈最终于捏着下巴把那张脸抬起来——恶鬼定定的睁着眼，眼中却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陈最也愣住了，他在那一刹那分不清是现实还是任务世界，恍惚中手指抽搐。

许白：【这家伙要掐死我吗！】

扑通。

被用力一推，陈最摔出去，手撑在地上发疼，却什么也顾不得，再次扑上来抱恶鬼，“你没事吧！”

“……”

恶鬼狠狠瞪着他，咬牙切齿的像是要吃肉喝血。

“还要不要我的生气？”陈最问，阳光没有消失，陈最用自己的身体替他完全挡住，“怎么还是半透明的呢？要怎么做才能跟之前一样？”

许白心软了。

六儿：【他看着怪可怜的。】

许白：【闭嘴！】

本来都想好了，做足了可怜姿态给陈最看，接下来就是在陈最心疼时多榨取他的生气，反正只是任务世界，只要不被局里判定，怎么都是没问题的。

更何况许白知道陈最肯定也算不上清白，不然两个现实当中认识的员工碰面，早应该被局里发现并且强制抓起来了。

可是……

许白叹口气。

算了。

恶鬼瞥他一眼。

“我要晒太阳。”

陈最舒口气，他弯起唇角笑，在桌子下用别扭的姿势张开手臂，“好，来晒太阳。”

阳光柔和的洒下来。

李云看着陈最走出来，警员在他身后嘱咐，“记得去趟警局！王队等着你呢！”

一切都似乎变好了。

李云往陈最身前身后看了个遍，没看到恶鬼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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