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完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恩怨情仇，陈观楼再次走进甲字号大牢，来到关押秦大人的牢门前。

“老秦，这几天过得如何？”

“老夫过得一点都不好。老夫每日心急如焚，只恨自己能耐有限。陈狱丞，只要你肯帮我除了姓刘的贼子，条件随你开。”

秦大人既暴躁又激动，他早就盘算过，只要能除掉姓刘的，他可以献出所有家产。

钱财跟性命比起来，显然性命更重要。

陈观楼缓缓摇头，“我吃公家饭，就得守着朝廷的规矩。这里是天牢，不是打行，你赶紧歇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不过，虽不能帮你报复回去，但我可以答应你，保你全家性命。前两日，你大儿子出门被人围殴，差点被打断腿。幸亏运气好，被人当场叫破，救了他一命。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将来的事情难说啊。

但是，如果你肯出钱，由我出面，姓刘的纵然有天大的本事，我也可以让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秦大人闻言，目眦欲裂！

“姓刘的好胆，光天化日之下他竟然胆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你们秦家，如今就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秦大人，别急着动怒，还是好好想想如何保全妻儿老小的性命。听说你老婆被吓得病倒了，两个儿媳妇都是六神无主，姻亲故旧都忙着同你家撇清关系，生怕被牵连。还有你大闺女，信了人家的鬼话，服毒自尽。啧啧……”

陈观楼又是感叹，又是唏嘘。

人命啊，有时候真脆弱！

姓刘的言语挑拨几句，就要了一条命。

秦家这辈子最大的克星，就是姓刘的。

他实在是好奇，“瞧着姓刘的行事手段，内心肯定极为阴暗疯癫。像这种情况，一半是受外界刺激，一半则是来自于性格遗传。老秦，你眼光不行啊，当年你怎么会和刘家结亲？这种性格的人家，你就一点不挑剔？”

“刘兄不是那样的人。”秦大人语气迟缓的说道。

“可是刘长荣确实是一个内心阴暗疯癫的人。小小年纪就害死了你二闺女，你就没反省过自己的眼光，为啥会定下娃娃亲？惹上这么一个大克星？”

“老夫向来与人为善，从不愿意将人往坏处想。可是谁能想到，刘长荣竟然如此偏执，害了我一个闺女还不够，还要害我满门！我秦家是杀了他父母，灭了他刘家满门吗？他不去恨正主，却来恨我秦家，是何道理？”

秦大人愤怒嘶吼，想不通，始终想不通。

陈观楼嗤笑一声。

他一点都不同情秦家人的遭遇。

他讥讽道：“这事本来就没道理。你自己种下的因，恶果自然要你品尝。你识人不明，轻易定下娃娃亲。退婚没有错，错的是你为啥要将姓刘的留在家里，供其读书科举？

你钱多啊！良心大大的有，没处行善是吧。你活该有此一劫。老话都教你了，大恩如大仇，你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将老祖宗的话当耳边风。

老祖宗还教你，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又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是不是就想着做个好人啊！

就算你想发善心，做好人，好歹也该擦亮眼睛，看清楚对方的品性。就因为人家看起来可怜兮兮，你就不管不顾，认定对方需要你的帮助。就因为他可怜，你就认定对方不会有害人之心。你咋这么自以为是呢？”

陈观楼骂得痛快！

对于做好事结果却饱受欺凌的人，一开始他还会同情，见多了他开始怒其不争。

没那本事，还想着做好事！多能干啊！那么能干，被人恩将仇报的时候别哭哭啼啼啊，别悔不当初啊！当初，眼睛也没瞎，心也没盲，为啥就不知道谨慎一点，为啥就那么自以为是呢？

秦大人整个人都懵了。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是苦主，怎么就被骂了！

这这这……分明就是歪理邪说。分明就是强词夺理。

陈观楼面露嘲讽之色，“老秦，你是不是不服气。我送你一句话，你听好了，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结！别看到一个人可怜，就巴巴的上前相助。你钱多没地方花，给我啊。我替你花！

用一句通俗的话说，你帮了人，你就承担了他人的因果。当年你帮了刘长荣，于是你以及你身后的秦家，也就承担了姓刘的因果。今日你秦家有此一劫，都是当年你发善心种下的因。”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人心不该如此，世道也不该如此！难道发善心做好事还有错了吗？”秦大人完全无法接受陈观楼的说辞。

全都是歪门邪道，全是妖魔鬼怪，必须打倒！

“对啊，有错，大错特错！”陈观楼可不管对方是否能承受三观的冲击，“升米恩斗米仇，古人都告诉你了。可见这些年你是白活了，书也是白读了。

尽信书不如无书！难怪你读书不成，科举名次靠后。你啊，典型的榆木脑袋，抱着书本当人生指南，活该有今日。真正的聪明人，利用书本知识，谋取利益。而不是被书本裹挟，听从书本教条式的言论！”

“你说的不对。”秦大人连连摇头，一副见到鬼的样子，“不是这样的！你这是读错了书，走错了路。陈狱丞，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你可不能一条道走到黑啊！”

“我一条道走到黑，我过得美滋滋。你倒是没有一条道走到黑，可惜全家都要死光光。秦大人，面对这个局面，你作何感想？”

“阴阳颠倒，世道不公，叫小人得志！但老夫坚信，世道不可能永远如此……”

“可惜你看不到了。还有，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世道永远都是如此，因为人性如此！你才是那个读错了书的人。”

秦大人大受刺激，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

他抱着头，显得极为痛苦。痛苦到，他必须拿头砸墙，方能缓解内心的痛苦。

“怎能如此？怎会如此？若是一开始都是错，那我活着的这几十年，算什么？”

“算你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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