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那肉乎乎的小爪子试探着扒拉了凌云几下，可她还是依然一动不动。

小家伙歪着毛茸茸的脑袋，鼻尖翕动着，一双黑亮的眼睛里满是困惑：

那些人都走了，凌云怎么还不起来？

它哪里懂得什么寂寞与复苏，小脑袋瓜里也装不下太多复杂的道理，只记得自己在混沌深处初开灵智之时，也总是陷入昏沉的睡眠之中。

有时明明想睁开眼，眼皮却像坠了铅块般，总被一股黏糊糊的倦意裹得严严实实，怎么也掀不开。

此时的滚滚只当凌云也和自己先前一样，不过是倦了累了，沉沉睡去罢了。在它单纯的认知里，只要睡够了，凌云便也会如它往日那般自然醒来。

周遭的一切于它而言都陌生得可怕，先前出现的那些人凶悍的模样更像阴影般罩在其心头。

本就没什么生存经验的小家伙，早已被吓得没了半分胆气，连独自探探新环境、瞅瞅新鲜事物的勇气都没有。

此刻，仿佛只有凌云，哪怕是已经睡着的凌云，才能给它提供力量，让它感到安心。于是乎，小家伙也跟着睡了起来。

它先是用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凌云身上蹭了蹭，东闻闻西嗅嗅，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便索性蜷起身子，团成个圆滚滚的毛球，窝在她胸口睡了过去。

不过片刻功夫，它便打起了轻浅的小呼噜，呼吸匀长，像风中轻轻摇摆的柳絮，轻柔而又规律。

随着它呼吸的起伏，其周身渐渐萦绕起淡淡的混沌气流。

起初只是几缕若有若无的微光，像初春枝头刚冒的嫩芽般纤细，后来慢慢变得浓郁，终于凝成一层薄纱似的光晕，将它圆滚滚的身体与凌云一起温柔裹住。

孕育小家伙的混沌气流，本是阴与阳两种极致力量碰撞纠缠而产生的产物。

这阴阳相济之道，虽与寂灭复苏的道蕴有着微末差别，内核却极为相近，恰似同源而异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再加上小家伙这无意识的呼吸吐纳，全凭本能而动，虽不懂其中玄妙，却源于混沌本源，自带着与生俱来的道韵。

它又是灵智初开，恰似天地初辟时的懵懂，一呼一吸间，竟透着股开天辟地般的独特韵律。

也就在这一呼一吸的流转间，那丝丝缕缕的混沌气流，正像清晨的朝露浸润土壤般，悄然无息地缓缓渗入了凌云的体内。

风拂过树梢，几片枯叶悠悠飘落，恰好盖在滚滚小小的身体上，它却浑然不觉，依旧睡得香甜，小身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而那悄然渗入凌云体内的混沌气流，也正像一颗被深埋的种子般，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静静萌发。

又似春风拂过冰封的荒原，带着初生的暖意，一点点唤醒沉睡的生机。

凌云原本因误触寂灭之道而沉寂如死潭的心脉与躯体，就在滚滚这一呼一吸之间，竟悄然泛起了微不可察的涟漪，也跟着那混沌气流的韵律轻轻起伏，同步呼吸。

就连她寂灭状态之下的神魂，也被这股温和中透着霸道的能量渐渐托举，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挣脱而出，一寸寸复苏。

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像蝶翼初展。

眼前先是浓得化不开的漆黑，而后有微光如破晓前的第一缕曦光，缓缓从黑暗深处透出，带着一丝渺茫却坚定的暖意，照亮了她的前路。

随着意识的回归，思绪如漫过堤岸的春水，带着潺潺的韵律慢慢浸润开来，将那些散落在寂灭之境中的破碎记忆一一拾回，重新拼凑成完整的清明。

凌云听到了耳边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轻浅如絮，像初春枝头新抽的芽尖拂过心湖，漾起细碎波澜。

感觉到了胸口似还有个什么东西正压着她，软乎乎、暖融融，裹挟着淡淡的混沌清香，温煦得像揣了团被阳光晒透的云絮。

凌云微一凝神，便知是滚滚缩在怀里。

随着意识的彻底回笼，思绪渐趋清明，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咂摸出先前那番经历的凶险……

方才那一瞬间，她哪里是在刻意模仿死亡？分明是亲手将自己推向寂灭的边缘。

一股寒意骤然从脊背窜起，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后怕也如潮水般漫过心头。

刚才，她是真真切切的触到了死亡那冰冷的轮廓，感受到了那股要将一切存在彻底抹去的虚无。

若是醒不过来，她便真的要化作天地间的一缕轻烟，彻底湮灭，再无痕迹。

光是想想那后果，凌云心尖便忍不住一阵发颤。

她缓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残留的悸颤，凝神调息，让僵硬的身体慢慢恢复。

待气血稍稍平顺些之后，凌云这才惊喜的发现，就在刚才，她无知无觉装死，险些真把自己寂灭掉，又被小家伙无意识的举动牵引着苏醒过来的过程之中，竟因祸得福……

不仅摸到了寂灭之道的边缘，更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功法第四转，修为已堪比法修的元婴境。

念及此，凌云对滚滚的感激不免又深了几分。

“滚……滚？”

刚从生死边缘挣扎而回的她，声音还有些沙哑，像砂纸轻轻摩擦过木棱。

本还惦记着吃食，但又因怎么叫都唤不醒凌云，而不得不也跟着“睡”去，此刻正处于浅眠之中的滚滚。

一听到凌云的声音，它瞬间便像被按了弹簧的小毛球般，“噌”地一下就弹了起来。

“嗷呜……！”

小家伙压根不知凌云刚在鬼门关外兜了一圈，只当她想要赖账，当即憋着气发出一声奶凶奶凶的咆哮。

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溜圆，小爪子还愤愤地在凌云衣襟上扒拉着，活脱脱一副没得到糖吃满心不甘，又气不过的控诉模样：

你明明答应过，离开那片阴阳交汇之地就给我买糖吃的，方才却只顾着自己睡大觉，任凭人家怎么叫都不理！

是不是想耍赖？

看着小家伙那张牙舞爪却又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凌云这一次却是瞬间就看懂了它所想表达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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