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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1章 李家村的喜事


萧谨烨挠头憨笑,"我听英子的。“

萧成善:(突然严肃)你爷爷上周体检,血压又高了...(声音渐柔)树高千丈...

众人:(异口同声)落叶归根!(笑声惊飞檐下麻雀)

天启十三年的春分,李老四最后擦拭了那口黄铜暖锅。

永州城"李四火锅"的招牌被摘下时,锅底陈年的牛油印子在砖墙上留下个月牙似的油痕,恰似秦桂梅咳血那日在帕上洇开的形状。

回到李家村的老两口,用转店的钱置了二十亩旱田。都种了一些草药。

每日晨光初现时,李老四蹲在地头嚼着盐渍梅子,看秦氏把药渣埋进新栽的橘树下——这是他们从《橘录》里学来的法子。

昔年调火锅底料的手,如今握着锄头竟也稳当,只是秦桂梅总笑他犁沟歪得像醉汉题壁。

秋收后他们用卖草药的钱换了张楠木榻,就摆在能看到官道的檐下。

某日驿马扬尘而过,老两口不约而同望向京城方向,却谁也没提儿女的事。

灶间飘来新酿的村酒香,混着药锄上新鲜的泥土气,李老四忽然觉得,这滋味比当年店里最红火的羊肉锅子还要熨帖。

永州的秋雨总是来得突然。

李老四蹲在檐下修补镰刀时,豆大的雨点已把晒场的稻粒砸出阵阵土腥味。

秦桂梅抱着竹筛从灶房赶出来,忽见驿卒顶着斗笠冲进院门,蓑衣下露出靛蓝色官文袋的一角。

"可是宝儿的信?"老木匠的锉刀当啷落地。自打女儿随萧家迁往京城,这般正经驿站送来的书信还是头遭。

秦桂梅用围裙擦着手,却不敢去接那盖着枢密院火漆的信封——去年金兵南下时,多少人家接到的就是这等制式文书。

待看清落款"不孝女宝儿百拜"六个字,老木匠的指节已把信笺捏出脆响。老两口头碰头凑在油灯下时,窗外潇水正漫过石阶,将倒映的竹影搅成破碎的月光。

"谨言当真升了宰相?"秦桂梅第三遍抚过信上这句话。去年女婿还是区区从六品承事郎,如今竟掌了朝廷要职。

竹帘忽被秋风吹起,带着水汽扑灭油灯。黑暗中老木匠的笑声混着雨声:"当年那小子来村里收木材,我就说这后生眼里有火。"他摸黑从樟木箱底取出个布包,里头躺着半截泛黄的杉木——正是萧谨言初访时亲手劈的样料。

秦桂梅忽然"呀"了一声。借着复燃的灯芯,她指尖发颤地按着信纸某处:"英子这丫头...竟跟谨烨..."信上说萧家三郎和英子,字里行间都是"同进同出"的光景。

老妇人想起去年收荔枝时,那后生单手接住从树上跌落的英子,自己倒被筐篓砸得满头浆果的憨态。

灶膛里的余烬噼啪炸响时,李老四正用炭笔在墙上划第七道杠——那是宝儿信中提及的险事。

从临安街头的惊马到洞庭湖的风浪,每道歪斜的炭痕都让秦桂梅数着佛珠念一句"菩萨保佑"。

可老木匠划到"遇山匪"那条却突然笑了:"你瞧宝儿这丫头,说贼人见她亮出萧家令牌就跪下了。"

雨歇时分,月光从云缝漏进窗棂。

秦桂梅忽然取下髻上的银簪,在墙上两道杠之间刻了朵小小的桂花——那是宝儿及笄那年,他们用全部积蓄打的簪子。

老两口谁都没提信尾那句"倘来年春暖,乞迎二老京城小住",可装信的樟木箱却再没合上。

鸡鸣三遍,李老四已劈好两担柴。秦桂梅把昨夜剩的艾粑蒸在锅里,忽见丈夫从梁上取下尘封的桐木匣。"当年没钱给宝儿打的妆奁..."老木匠吹去浮灰,露出匣底暗格里的地契,"英子的嫁妆总不能比姐姐寒酸。"

院外忽然传来货郎的铜锣声。

秦桂梅攥着卖绣品的三十文钱追出去,回来时篮里却多了块湘绣红绸——正好给未出世的外孙做肚兜。她没瞧见李老四在溪边磨了整日的刨刀,老茧间渗出的血珠把溪水染出丝丝缕缕的嫣红。

暮色漫过晒场时,村里飘起炊烟。

秦桂梅把回信塞进邮筒,忽然听见丈夫在哼《竹枝词》。那走调的歌声惊起竹林里的白鹭,扑棱棱掠过他们住了五十年的青瓦屋檐。

永州的秋天来得比别处都早。

八月刚翻过门槛,晒场边的乌桕树就开始往下掉红叶,像极了秦桂梅当年嫁过来时那件红袄子上散落的金粉。

李老四蹲在门槛上磨刨刀,青石板上蜿蜒的水痕映着晚霞,把他那双结满老茧的手染成了熟透的柿子色。

信使的马车铃铛惊飞了晒谷场的麻雀。"老李!京城来的信!"牛皮纸信封上烫金的邮戳还带着暑气,李老四在粗布围裙上擦了三次手才敢接过来。

堂屋里的自鸣钟突然敲响,惊得秦桂梅打翻了针线筐,五彩丝线滚了一地——那本是给未来外孙准备的虎头鞋材料。

晚上,他们又看了一遍信。

信纸展开时有淡淡的檀香味,是李宝儿惯用的那种洒金笺。秦桂梅的指尖在"父母大人膝下"几个字上来回摩挲,仿佛能触到女儿写信时手腕的弧度。

当读到"谨言蒙圣上擢升为宰相"时,李老四突然起身从神龛后摸出半坛米酒,那是英子出生时埋下的。

"当年那小子来帮咱修谷仓,我就说..."李老四的声音混着酒香飘在黄昏里。他至今记得萧谨言第一次来李家村的样子,青布直裰被汗水浸透,却坚持帮乡亲们抢收暴雨前的稻子。

秦桂梅忽然轻笑出声,指着信上小字:"你闺女现在熬的莲子羹,能得萧老夫人夸三回呢。"

信纸第五页带着明显的褶皱,像是被泪水晕开过。

李宝儿娟秀的簪花小楷描述着她与萧谨言追查私盐案的惊险:"歹人纵火时,言哥护着我从二楼跃下..."李老四的拇指无意识抚过腰间柴刀——三十年前他正是这样护着秦桂梅从着火的祠堂逃出来。

月光爬上樟木箱时,老两口发现了夹在信笺里的外孙画像。秦桂梅突然想起什么,从箱底翻出块红布包着的姻缘符,那是宝儿出嫁时从月老祠求来的姊妹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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