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七七在洛州城中央，她在大街上与其他人一起烧火熬油。

外面的动静她虽听不清楚，却也能听得懂号角呜呜声，战争已经开始，这城里的每一个人都不能避免。

有人认识刚来洛州城没多久的卫七七，见她正艰难的烧起火堆，原本听天由命的一众人也跟着做起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士兵骑着马奔过来，后面跟着一队人马，“快，九督主说将火油带到城墙上去。”

后面的人已经训练有素的开始装抬一缸缸烧的滚烫的火油。

卫七七抓住一士兵：“前面怎么样？”

“雷浩王已经让人攻城，前方九督主坐镇正打着呢！”

那士兵匆匆说完，就去做自己手上的事情。

卫七七心一跳。

她转头和其他人继续熬炼，洛州城没有别的，只有人心还算齐。

九岚在，李渊在，宜州城也在。

这一场仗一定没问题。

卫七七安慰着自己，继续投入自己能做的事情之中。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前一日还珍惜宝贵的东西现在四散凌乱。整齐干净的衣裳也变成灰头土脸，一眼看过去，尽是麻木无神的样子。

他们还在，是因为还抱有期望。若不抱有希望，那么天下之大，在哪里不是待？

外面的动静在害怕的人心中很容易就捕捉到。

号角声呜呜地，表明战争已然开启。

稍一不注意，她便被滚烫的火油烫伤，转瞬间红痕蔓延一大片。城外的厮杀声骤然变大，随着她的烫伤一同织成了密不透风无形的网，将人笼罩在其中。

“七娘子，火油已经熬好了。”

老妇沙哑声音传来，她抬头看去，正赶上最后一锅熬开。

“小心装进这些灌制里，小心些，别弄伤自己人。”

随着她的吩咐，周边的人齐刷刷往下干去。

她的存在就像是主心骨，让这些走又走不得逃又逃不掉的人生出希望来。

她在，就无事。

金尊玉贵的七娘子在，说明洛州城还没那么糟。

能干的不能干的，都在这时沉默着费尽自己的每一份力气。

正当他们装备推车上的时候，一阵剧烈的震动突然从城墙方向传来，地面都跟着颤抖。

卫七七脚下一个踉跄，凄惨地声音随着踉跄响起，让所有人心神胆颤。

“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人被没扶住的火油倾倒在脚上，那老汉倒在地上抱着脚痛苦地哀嚎。

“来两个人，带着他先去医药馆，如果有人让他们先诊治着。”

卫七七让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士兵去帮忙，那些人犹豫一瞬，在她严厉的目光中，分出两个人前去抬那老汉。

“对了，跟他们说，是七娘子吩咐的。”卫七七说完低头：“伯伯，战争结束后我便给你银钱。你放心，不会亏着你的。”

她重重握了一下老汉的手，随后起身。

“都仔细些，这关头，可千万别伤着自个！”

周边的人心里松动，惊天动地的声音还在传来，推动车辆的手臂都颤抖不已。

卫七七眉头紧皱，她起了表率地作用，一鼓作气往城门边缘推车而去。

跟在她身后的士兵虽然干着手里的活，却没离卫七七多远。

众人齐心协力，甚至都没等到运送东西的士兵出现，就已经抵达城池。

刚到那儿，他们就听到了欢呼声。

“落了落了！那方将领的人头落了！董千户将人斩落马下！”

通传兵的声音此起彼伏，从城墙上传到地上，每个人都洋溢着喜悦，随着士气高涨，刚攀上城墙的云梯也随着火油的及时送到而倒下去。

尖叫声，厮杀声，通传声。

火油味，血腥味，焦炭味。

一辆辆拖车上的东西早已在他们抵达时就卸干净，本要转身跟着的卫七七却抓住下面的一个通传兵问到：“城主呢？”

“他出去后怎么样？”

被抓住的士兵原想要开口呵斥，却没成想对上卫七七的目光，声音哽在喉咙里。

他舔了舔口干舌燥的嘴唇，“听说城主带着几千人马出城阻击，给雷浩王造成无法估量地损失。

只是后面城主是否回来，没听说……”

卫七七稳住自己脸上地表情，面色如常的放开那士兵，“有劳，多谢你。”

那通传兵没多说什么，抬脚继续往城墙上奔去。

不断有伤者从城墙上抬下来，城门传来一次又一次的闷声。

“你们先回去继续熬火汤，我马上过去。”

说罢，卫七七随着那士兵的脚步跟上去。

她速度很快，那几个士兵却更快，立马跟上去。

等她抵达城墙时，城墙外面已然结束了一波厮杀。

董大带着人在外面清扫战场。

“你怎么来了？”

清冽地声音从卫七七侧边传来，一只虎口充满厚茧地手抓在她手腕上，一把将她拉过来避免和另一个士兵的长枪对上。

“你们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们带着七娘子躲进城主府里别出来吗？”九岚又急又气道。

“他们拦不住我。”

卫七七打断她的话，随即往城墙外看一眼，低声些问道：“我来就是为了得到一句准确话。”

“李渊他还活着吗？”

九岚顿住，随后缓缓开口：“还活着，只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好，我便放心了。”

卫七七得了准确话，随即就要转身离去。九岚眼疾手快抓住她：“七娘子。”

“这洛州城，我无论如何都会守住。”

“可……我总怕有些意外，如若有任何不对的情况，你当即就随着亲兵离开洛州城。越远越好。”

女人的声音坚定而温和，九岚与她相比年纪还略小二三。

卫七七浅笑开口：“我帮不上什么忙，你放心，九都督的能力我还是相信的，我不会离开，我在后面会帮你。”

“我们同甘共苦，没道理让你和将士们守在这里。”

“这是我们的洛州。”

“一步都退不了。”

卫七七的话让九岚生出一些酸软的情绪，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振臂高呼：“对，这是我们的洛州！”

“谁也没办法从我们手中，夺去我们的家园！”

“誓死守护洛州！！”

清冽拥有女性辨识度的声音传遍城墙上。

有人呼应。

渐渐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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