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幅画一打断，裴开济冲头的火气也消了大半。

最后是佟管事带着一个婆子进来简单的清扫了一番，而后快速退了出去，在那之前，贺靖江也端着重新泡过的茶走了进来。

书房再次恢复平静，裴开济面上不由得涌起一股愧疚之情。

是他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发妻，是他优柔寡断，顾虑太多才害得自己的发妻常年受苦，他不是一个合格的人夫。

现在，他觉得没有必要忍让了！

下定决心，裴开济看向面前的孙女。

“月儿，这件事你尽管放手去做，有什么事祖父给你担着。只一样，护好鼎锦绸缎庄的金锦程。”

裴明月一脸了然，但并未出声。

裴开济悠悠叹了口气。

“金锦程是鼎锦绸缎庄的现任庄主，算是祖父的故交之子。”

裴明月点点头。

“乔氏一直作妖，您一直不忍对她出手就是这个原因？”

裴开济见孙女这么直言不讳，说真的，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一把年纪了，还不如一个晚辈看得清。

“咳……也不全是！”

裴开济说着，似回想到多年以前那个少年一脸兴奋的跟随自己的父母登门求娶乔氏的样子，怎么说呢，终于娶到自己心仪之人，又兴奋，又有点傻气。

总之，那时候的少年是开心的，整个人都好似发光一般。

可当他知道所娶的女子不愿意与自己生儿育女时，还是那样一个理由，他没有生气，只觉得应该是自己还不够好，姑娘还没发现他的优点，等相处时间长了，说不定姑娘就会喜欢上他了。

直到她意外有了身孕，可她宁愿把孩子偷偷打掉也不愿为他生下孩子。

裴开济再见那少年已然没有那时的意气风发，满脸颓丧，胡子拉碴，衣裳皱巴巴的，浑身酒气。

自那之后，裴开济至少有五六年没有再见那少年了，听说他已为人父。挺好的，裴开济觉得他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这样也好，大家各自安好，他以为他们就这样了。

可谁能想到，再看到那人，人却苍老得厉害，不到三十，一脸沧桑。

他来求药，这次他说是为自己的长子求药。胎生体弱，先天不足，一个六岁的孩童体重都不到三十斤，着实令人心疼。而且夫人小产，还想求一些调理身体的补药。

他还跟裴开济说，他要离开了，趁现在还能闯，想出去看看。他拜托裴开济，在他离家的时候能顺手帮忙看顾一下他们山庄。

裴开济想着，幼儿寡母，又是体弱多病，照顾一二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他最后说：是他的命不好，不该过多奢望，都是他的错，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所有过错他一个人承担，希望裴开济看在他们往日的情分上手下留情。

他说这些的时候，裴开济根本不知道他所说的手下留情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的死讯传来，而裴开济还知道，他根本不是死在流寇手下，这事应该跟火岩宫脱不了干系。

不久后，他就收到了一封那人留下的遗书，裴开济也终于知道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裴明月看着手上那封遗书，心里忍不住想骂娘。

这都什么恋爱脑啊！

说什么他不该对乔氏有非分之想，强娶了她，还逼她生下孩子。

她心中有恨却不往他身上撒，反而把矛头对准了祖母李氏。

她收买医药谷中之人，经常给李氏使绊子，或在裴开济面前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董旬的事情就是她透露的。

乔氏还准备让人散布谣言，说李氏心中最在乎的人就是董旬，二人青梅竹马，早已定情，只碍于家中长辈不得不嫁进医药谷。

这些年来李氏对董旬念念不忘，一直都有往来。乔氏不知道通过什么办法，居然还给她弄来了几封李氏跟董旬来往的书信。

当然，经过查验，二人只是正常求药书信往来，并无其他。

知道这些都是乔氏的阴谋，少年怕裴开济找乔氏的麻烦，所以才跟裴开济说了那句话。他当然不是对乔氏抱有幻想，只是心疼自己的孩子，也不想将事情闹大。

自己的媳妇惦记别的有妇之夫，还想弄掉原配想自己上位，这事好说不好听。

为了自己山庄的名声，也怕自己的孩子被人说有位那样的母亲，少年不得不将功赎罪把这消息写到遗书里，就是希望裴开济放乔氏一马。

毕竟被人污蔑自己的发妻给自己戴绿帽，是个男人都不能忍，更别说裴开济还是一谷之主。

若这事真的爆出去，裴长卿与裴重楼怕是会遭万人耻笑，今后继任医药谷怕是无人会服。此事虽说子虚乌有，可流言害死人，没必要的麻烦还是尽量避免。

若没有那人求情，裴开济会饶过乔氏那就见鬼了。

所幸，这事也没几个人知道，少年也通过自己的人脉把乔氏的阴谋给化解了，算是将功折罪。随着少年的离去，裴开济也想到他年幼病弱的孩子，一夜白头的寡母，就将此事压了下来。

没多久，那少年的母亲也走了，走之前还让瘦小的幼子发誓，有生之年不要与自己的生母为难，因为这是他父亲临终前交代的。

老夫人其实也是很不解，两人既然没法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那分开就好了，可离开的为什么是自己的儿子，最后还死在外面。

后来，跟儿子一起外出侥幸活下来的人带回了他临终遗言：

这一切都是他强求来的，强扭的瓜确实不甜，一切都是他的错，造成今天的局面她自己也不想。孩子已经没有父亲，不能再没了母亲，希望随着自己的离开，妻子能好好对待他的家人，把他们当成真正的家人。

裴明月听完事情经过，终是明白那一家人的苦心与及乔氏丧心病狂的程度。

如果单是乔氏做的这些过去的事情，裴明月觉得放过她也不是不行，可她千不该万不该跟火岩宫搅和在一起，还对自己的祖母下毒手，这事她不能忍。

“祖父，如果月儿对乔氏出手会不会让您背负言而无信的小人名头？”

裴开济冷冷一哼。

“有了证据，便把她作恶的行径公之于众，我就不信，届时还会有谁为她说话。”

而后又道。

“需要人手时就跟贺靖江说一声，祖父会交代他全力配合你。”

裴明月点头。

“是，祖父！”

裴开济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忽而抬眼看向裴明月。

“月儿，你是怎么发现乔氏有问题的?”

据他所知，孙女跟乔氏根本就没有见过，所以应该是不认识的。

裴明月吃樱桃的动作顿了顿，咽下嘴里的果子后才道。

“月儿及笄礼过后没几天，就收到了鼎锦绸缎庄的来信，里面隐晦的提了乔氏的一些事情，所以，月儿才让人查一下当年的事，发现有些疑惑，这才派了人去滨州彻查乔氏。”

“是金锦程写的?”

裴明月眼神复杂，点了点头。

“是！”

裴开济得到答案后重重的叹了口气，显然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喃喃道。

“他们终究是要反目成仇了吗？不过这样也好，她做的恶没必要牵扯上孩子。”

裴明月通过今天知道的消息，再结合之前金锦程的来信，她发现自己被人当枪使了，可她却气不起来，反而还要谢谢对方。

真是逼了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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