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醒了。”

一个轻柔甜美却显得冰冷的声音随着算力钻入到了夜清明的意识之中，将他从美妙的模拟世界中拉了出来。

是的，他该醒了，美妙的世界终究只是数字的幻觉，他不可能如同旅者的主体一般永远的活在虚拟世界之中。

他睁开了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一片广袤的废墟。

一个绵延至大陆的尽头，绵延到整个地球大陆的废墟，曾经的庞大转眼之间成为了闪耀着微弱光芒的碎片。破碎的结构体纵横交错，无序地堆叠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又一座的小山丘。这些结构体曾经是工厂巨硕的支柱和框架，如今却已面目全非，它们的表面布满了污垢一般的血迹，如果工厂巨硕如同人类一般有血的话。

废墟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混合着烟尘和难以名状的味道。残骸沉入海中，也在地面上缓缓下陷，工厂巨硕的重量让大地不堪重负，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连绵不绝，只有一些残留的好似电缆和管道样的构造还在风中摇曳。

夜清明心中一惊，他的灵识立刻去寻找声音的来处，寻找妮娜的所在。然后他感应到了妮娜，看到那雪白而婀娜的身影。

“你在啊，我还以为...”

“在结束之前我还是会在的。成为人类之后我多少有些害怕寂寞了，看来我真的要慢慢成为真正的人类了。”妮娜如同钻石一般晶莹的眼眸闪烁着流光溢彩，她的表情依然平淡，可她的心跳正在加速，因为最后的终结而加速。

夜清明松了一口气说：“你还在就好。”

“暂时还在，不过我们最后还是要告别的。”妮娜环视周围一眼说：“就如同工厂巨硕一般，它的建造还有它的终结都是为了完成使命，我也一样，我会完成最后的使命，为了人类，为了我的族人延续。”

夜清明感觉妮娜话语之中的决绝，他知道这个决绝是为了什么。但现在他不想去提这件事情，因为他和她都已经预料到了会有那么一刻，不过现在这一刻尚未到来。

“现在告诉我你学到了什么？”妮娜问。

“安静的移动。”夜清明苦笑的说：“我只学会了用重力安静的移动。”

“这是合理的。”妮娜并没有感到失望，她说：“我可不想你学会控制更多的暴力，似对付李仙那般无差别的用重力碾压。那对二级文明以下或许十分的霸道且无解，但对付三级文明那无异于宣告这里有一只需要拍死的苍蝇或者一块等待拾取的大奖。我们要做就是如同老鼠一般静静的去，然后静静的离开。”

“我只是觉得最简单的办法往往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夜清明承认说：“我是在赌。”

妮娜轻叹了一声说：“在我们这个层面，除了赌也别无选择，至少在我们自己看来赌得有理智便行了。”

“还有多少时间？”夜清明瞪视着妮娜，到了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有点不想那么快就与之分别，最后的人类们，最后的时刻，任何的陪伴都是珍贵，哪怕陪伴的对象过去曾经与之有着不可调和的敌意。

“还有九分钟。”妮娜说：“在你吸收一切的时候，我已经帮我们做好了最后的准备。我去寻找了地球上两处三级文明的残骸，并确定了他们并非同一个文明。”

“白色石板和海底的那位使者？”夜清明问。

“嗯。”妮娜点头说：“达达尼尔和阿芙洛狄忒两位女士摧毁了白色的石板，让警告的信号发送了出去。不过因为共同周期处于高速发展期以及地球上有我们存在的缘故，这个信号想必没有被列入都按最优先考虑的环节之中，否则我们此刻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我重铸了部分白色石板，将其丢到了海底之下，丢到了海底的使者附近。”

“那个使者的身份你知道么？”夜清明问。

“我不知道，也不熟悉，但过去的我们知道其存在，若你们那个时刻不将其压制和封印，我们也会出手，避免我们暴露在主人之外的三级文明之外。”妮娜说：“幸运的是你们做到了，让那个因为时间磨损而虚弱不堪的使者没有能够发出更多的信号。这两者是很好的媒介，我们的计划将会在那里进行。”

“我们现在就去。”夜清明便要上前拉住妮娜的手，但后者退开了一步。

夜清明愣在了哪里，他皱眉的说：“还有时间。”

妮娜摇了摇头说：“不，工厂巨硕已经毁了，千手最后的部件也已经损毁，现在我必须留在这里，保证最后这几分钟的水晶输送。你要独自上路了，不过，最后还是请你到我这里来一趟，因为在那之后我们或许还可以再最后聊一聊。”

夜清明收回了手，他没有坚持。

“那么再见吧。”

“再见。”妮娜凌空而起，身形化作了一道光芒，化入到了真知的DEMON之中，然后降落在虫洞的近前。

剩余的水晶闪耀着淡淡的光辉，那是圣水晶的光泽，那已经不是工厂巨硕制造的成品了，而是梅花王朝那些逝去了的行者所留下的最后遗产。

也是人类牺牲最后剩下的馈赠。

夜清明心中空洞洞的，痒痒的，最后就要开始了。

他悄无声息的浮空而起，下一刻不断的加速，再加速，以第一宇宙速度不断的加速，数分钟之内便是来到了太平洋上空，然后如同摩西一般分开海水，让整个马里亚纳海沟都暴露了出来。

这个不知道多少岁月从未见过阳光的海底再一次见到了阳光。

一些奇形怪状的建筑也再一次重见天日。

在那里，夜清明找到了封印着使者的大门，大门一侧还有白色的石板。妮娜已经事先为他准备好了。

“那么开始吧。”夜清明深吸了一口海底咸湿的气息，蛮荒的气息。

黑铠殖装了上来，然后开始颤抖。

无数的信息从玉髓到黑铠，最后由黑铠将夜清明与之联系在了一起。

他自己的，夏相思的，两次迈入十一维度的信息串联在了一起，夜清明立刻便是领悟了。

现在，只要他想，那只脚便可以跨入十一维度。

“不能迈入太深，差不多越过那条边界便可以。否则引起四级文明的注意便是要糟糕。”夜清明自言自语的说：“但也不能太浅，否则三级文明或许会忽略。不过有这两个信物在或许会好一些。总之...开始吧。”

夜清明从未如此紧张，但也从未如此的渴望。

“迈过去吧，希望一切都能够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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