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货物也装完了，仇四海挽留：“天黑路不好走，当家的和顾郎君比如住一晚再走，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要是放平时，仇万斛肯定要住一晚，跟他这个许久未见的老友喝喝酒，叙叙旧。

但是今日事出紧急，边关几十万大军和他儿子现在还生死未卜，还是早日出发的好。

他们一路奔波，实在累的不行的时候才休息一下。

个个眼下都透着淡淡的黑青。

顾宁身体越是疲惫，精神就越是亢奋。

他一想到牧野可能已经出事了，就吃不下饭，喝不下水，睡不着觉。

陈青山给顾宁端来一杯水：“掌柜的，不吃东西也喝几口水吧，要不然到不了边关就您就倒下了。”

顾宁接过陈青山递来的水杯，温热的水汽氤氲而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

他本想推辞，却在抬头时对上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陈青山也几日未曾好好休息了。

陈青山的嗓音沙哑：“掌柜的，您若是倒下了，谁去接牧将军回来？”

顾宁微微一怔，低头看着杯中晃荡的水面，映出自己憔悴的面容。

他终于妥协，仰头将水一饮而尽。

温水入喉的瞬间，顾宁尝到一丝熟悉的甜味，是陈青山老家特制的枣花蜜。

他抬眼看向陈青山，对方嘴角却微微弯起：“加了点安神的方子，您该歇歇了。”

帐内的烛火被调暗，陈青山轻手轻脚地铺开软褥。

顾宁还想说什么，却感觉四肢像浸在温水里般渐渐放松。

“牧野他......”

“有我守着，一有消息立刻唤您。”陈青山替他掖好被角，手掌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力道恰如儿时哄他入睡时那般。

顾宁坠入黑甜乡时，依稀听见帐外压低的声音：

“嘘......轻些！”是鲁浩在训斥马夫。

“灶上温着百合粥......”牧小七的嘟囔渐渐飘远。

夜风拂过帐帘，送来远处溪流的淙淙声。

他梦见在顾家村时与牧野策马踏青，漫山野花开得正好。

晨光透过麻布缝隙时，顾宁自然醒来，惊觉竟一夜无梦。

陈青山蜷在矮凳上打盹，膝头还搁着件缝到一半的护心甲。

灶上陶罐咕嘟作响，米香混着茯苓的清气弥漫开来。

他轻轻活动肩膀，这是半个月来第一次，紧绷的筋骨不再像拉满的弓弦。

车队终于驶入边关地界时，天地骤然开阔。

晨光初绽，远处的戈壁滩上蒸腾着淡金色的薄雾，像一层轻纱笼罩着无垠的荒漠。

风卷着细沙掠过车轮，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大地在低语。

靛青色的地平线上，朝阳正缓缓升起，将东方的云层染成橘红。

西边的月亮却还未落下，苍白地悬在沙丘之上，形成罕见的日月同辉。

旋风卷起沙柱，在远处戈壁上跳着孤独的舞蹈，枯死的胡杨枝干被风雕琢成扭曲的姿态，如同守望的士兵。

沙地上突然窜过一只沙狐，毛色与黄沙几乎融为一体，几丛骆驼刺顽强地扎根在沙石间，开着不起眼的紫色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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