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千金坊。

周显正满头大汗地摇骰子，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周显这几日不知为何，手气不佳。

他自己手中的银子，包括从那个顾吉祥手里骗来的三十两银子都被输光了。

他一心想赢回本，没想到越输越多。

“周公子，好雅兴啊~”

周显不耐烦地回头，见是个面容陌生的年轻男子，一身锦缎华服，腰间玉佩叮咚，俨然是个富贵公子。

“你是......？”

“在下姓宁，家中做丝绸生意。”男子笑道，“见周公子手气不佳，特来交个朋友。”

周显正愁翻不了本，闻言大喜：“宁兄也玩两把？”

那男子面露犹豫之色：“在下初来赌坊，不太精通......”

周显听完更高兴了，这不是正好吗？

又有钱又不会玩的大冤种哪里找去？

周显自我推荐道：“宁兄初来乍到，不如让小弟带您转转？这千金坊的玩法可多着呢！”

那宁公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拱手道：“那便麻烦周公子了。”

周显先带他来到最热闹的骰宝桌前，指着三个青花瓷盅解释道：“这是最简单的押大小，宁兄只需猜中骰子点数之和便可。”

宁公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迟疑地押在“大”上。

“开——四五六，十五点大！”

周显瞪大眼睛，看着庄家推过来两锭银子。

宁公子却只是微微一笑，将赢来的银子随手塞给周显：“周公子帮我拿着可好？”

周显拿着还热乎的银子，是他三个月的零花钱了。

转到牌九区时，周显已经按捺不住：“宁兄，这局让小弟来帮您下注如何？”

宁公子好脾气地点头：“周公子请便。”

周显抢过银子，一股脑押在天门。

谁知连续三把，庄家通吃。

“这......”周显额头冒汗，正要再押，却被宁公子轻轻按住手腕。

“让我试试。”宁公子取回银子，指尖在牌桌上轻轻一敲，突然将全部银两押在了最冷门的地门。

“地门至尊宝，通杀！”

周显目瞪口呆地看着庄家赔出三倍银两，宁公子却只是淡定地收起银子，轻声道：“新手的运气罢了。”

周显咽了下口水，这新手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接下来，宁公子便凭着他“新手的运气”一路赢过来。

可谓是大小通吃，通通拿下。

转了大半个时辰，宁公子手中的银子已经翻了几番。

周显眼红不已，终于按捺不住：“宁兄，小弟知道个更好的去处......”

宁公子也点点头：“也好，这些赢得也太没意思了，不如换个去处。”

人群里偷听的牧三差点没笑出声来。

周显引着宁公子来到二楼雅间，这里只摆着一张紫檀木桌，桌上放着一副象牙牌。

“这是番摊，一局定胜负。”周显压低声音，“不过要百两银子起押......”

宁公子闻言，竟轻飘飘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既然周公子盛情，那便玩一把。”

周显咽了咽口水，目光黏在那张五百两的银票上。

他鬼使神差地掏出最后十两：“我、我也跟！”

这里他经常来，若是宁公子赢了，他便跟着也赢上几倍。

若是宁公子输了，人是他介绍过来的，怎么着也会给他几分抽成。

周显的算盘打得叮当响。

没人注意到，当骰盅摇动时，宁公子的指尖在桌沿轻叩了三下。

更没人发现，守在门口的彪形大汉，腰间露出半截牧府的令牌......

宁公子把银票轻飘飘拍在桌上，“不过小赌怡情，咱们玩点新鲜的如何？”

周显眼睛都直了：“怎么个新鲜法？”

宁公子微笑道：“赌‘书’。”

不待周显反应过来，宁公子已经从怀中取出一册《唐贤三昧集》手稿残卷，用的正是周显前几日拿来骗顾吉祥的那套说辞。

“听闻周公子精通古籍，不如咱们赌一赌，这册子上的批注，是真迹还是后人伪造？”

周显心里一虚，强撑道：“自然是真迹！”

宁公子轻轻摇头：“我赌是假的。”

二人立下赌约：若周显赢，男子赔他三百两；若周显输，则需当场吃下这册书。

周显暗笑：这傻子，书又没毒，吃了又如何？

然而当他翻开书页，脸色瞬间惨白——书中夹层，竟涂满了辣椒粉！

“吃吧。”宁公子依旧笑容温和，但眼睛里的寒意却是陡然上升。

“周公子既认定是真迹，想必不介意细细品味？”

周显出了一身冷汗，他就是再傻也反应过来了。

他立马就想逃，却被门口的两个彪形大汉按住。

周显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们......你们这是设局！”

宁公子玩味轻笑：“周公子不是最擅长这个吗？”

半个时辰后，周显涕泪横流地签下一张欠条，不仅归还了顾吉祥原来的三十两，还额外“赔偿”了三十两精神损失费。

宁共子——实则是牧一假扮的。

他临走前丢下一句：“若再敢招惹顾吉祥，下次让你吃的，可就不止是辣椒了。”

周显瘫坐在地，直到人走远了才敢哭出声。

他本来身上已经没钱了，现在又额外欠下六十两赌债。

“宁公子”走到一个无人的地方，一把把头发和衣服都扯了下来。

娘咧，这文人还真不好当~

刚刚自己那文绉绉的语气，他每说完一次就长一次鸡皮疙瘩。

“哈哈哈哈哈哈！！！”

牧三和牧小七从天而降。

牧三拍着大腿，做作地行礼：“宁公子，在下这厢有礼了~”

牧一翻个白眼，他就知道，事后必会被这几人笑话。

牧一恢复自己原来的样子：“老三你够了啊，本来说的好好的你去，结果你非把这活儿推到我头上。”

牧小七也学着三哥的样子给牧一行个礼：“在下这厢有礼了~”

牧一轻轻敲一下牧小七的脑袋：“连你也消化我是不是？”

牧小七捂着脑袋嘿嘿一下：“不是的，大哥刚刚的样子特别帅~我还是第一次见大哥这样穿呢！”

小七从不说谎。

牧一闻言宠溺地笑道：“好啊，那衣服留着，以后有机会了大哥再穿给你看好不好？”

牧小七点点头：“好~”

牧三在旁边简直没眼看，大哥真是对小七没底线。

眼看着两人手拉着手走了，牧老三在后面大喊：“喂，等等我啊！”

顾宁听完牧一的汇报，笑得直拍桌子：“你们也太损了！”

牧一下去后，牧野揽着顾宁的腰，得意道：“怎么样，为夫这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可还满意？”

顾宁斜他一眼：“满意是满意，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顾大哥那边，总得有个交代。”顾宁沉吟，“总不能让他一直蒙在鼓里。”

牧野点头：“简单。”

他朝外喊了声：“吉祥兄，进来吧。”

门帘一掀，乐哥儿先进来。

顾吉祥后面满脸通红地走了进来——原来他早被牧野请来，躲在隔壁听完了全程。

“阿宁......”顾吉祥又是感动又是羞愧，“我......”

顾宁拍拍他的肩：“顾大哥，以后长点心。”

顾吉祥重重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这是周显还的钱，我......”

牧野挑眉：“哦？”

顾吉祥认真道：“二十两是我的束脩，剩下的都给乐哥儿吧......”

初到京城，吃喝都是乐哥儿掏的钱。

而且，从小到大，自己也从未尽过当哥哥的责任。

乐哥儿一怔，随即笑了：“好。那我就先帮哥哥拿着”

顾吉祥想说不是帮他拿着，是给弟弟的，却知道怎么说出口。

牧野和顾宁在旁边看着这对兄弟，忽然觉得这一家子，当真有趣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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