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穿橙色重型气密防化服的人站在坑边，透明面罩足有半米高，透过反光，能依稀看清面罩里面还有一层戴着呼吸器的脸，必然是郑龙。

当地人视长生菌为可遇不可求的神物，但郑龙受过乘黄公司的基础知识培训，深知长生菌这东西邪门，层层防护坚决不沾，生怕被一两根菌丝缠上了。

他左右手还扶着大号铁锹和十字镐，这半天显然一直在挖土，挖开地坑的面积扩大了三倍，简直人形挖掘机，难以想象穿着两层防护服哼哧哼哧挖这么多土，整个人得流多少汗，估计回头靴子一脱能倒出来七八斤水。

地坑里的情况，让在场所有人陷入沉默。

巨大的白茧基本全部露出来了，只剩最底部还在土里，像一枚扭曲的巨蛋，高度大约一米，层层叠叠的白色菌丝包裹在上面，颜色渐变，看上去像胶带、白线、蛛丝、白丝绸多种乱七八糟线状物混合围成的东西。

但，不止一个白茧。

白茧底部向四周伸出多条厚厚的菌丝束，菌丝束的尽头，更多硕大的白茧在四周围了整整一圈，刚刚挖出一些轮廓和侧面。

看上去像拆弹手从土里找到一枚炸弹，顺着炸弹线拉了拉，结果周边纵横交错连着十几枚炸弹！

“卧槽？”相晓桐表情从未如此拧巴过，整个人彻底懵了，“这些难道是一整个吗？还是一大群连在一起？”

“这啥造型啊……”宋河满头问号，“还成群结队的？”

神童们集体大张着嘴巴，呆滞望着照片上的场景，场面离谱到像是AI瞎集鲅生成的，但照片拍的很清晰，的的确确是现场实拍。

【韦理群：情况更复杂了，郑龙试着把长生菌连根挖起来，好整个打包带走，结果往下一挖，发现底下还有一大片，都是一米高的像虫茧一样的菌丝团】

【韦理群：现场有很浓的硫味，不是活神的尸臭味，是长生菌的大菌团散发出的一种特殊气味，郑龙的重型防护服能过滤气味，他自己闻不到，但是整个村子六百多户人都闻见了，味道滔天的大，赶过来准备护送郑龙的部队军官说，像一个超大号化粪池爆炸，之后泼洒的满村都是的味道，大臭云萦绕不去】

【韦理群：这种大茧有轻微的蠕动，郑龙试着用铲子戳了一下，戳完之后里面会有小菌丝伸出来查看情况，蠕动的样子很像小孩在母腹肚子里伸拳头，力气不大，郑龙怀疑这些大茧里面可能藏了活物，他想请示一下，既然有这么多茧，能否切开一个看看里面的情况？】

宋河迟疑，看样子似乎每个大茧是一个，应该不会互相影响，但也难说，毕竟所有茧都用菌丝束连在一起，没准切坏一个，其他的会有连锁反应。

“先不切，我尽快派专业的研究员过去，你让郑龙先把土都盖上，只留一个盯着。”宋河回复。

【韦理群：明白！】

投影关闭，本来即将结束的会议又有事情要谈了。

满桌人都在沉默，片刻后宋河低头，拿着手机一阵狂敲。

“我让凌奕奕、夏万三和蒲松春，带着乘黄绿洲公司的研发团队过去，实地研究一下长生菌，尽快搞明白保存方式，争取这个月就能送样本过来让咱们研究。”宋河放下手机。

众多神童点头，大家也相当好奇，如此邪乎的东西不搞明白，怕是能落下心病。

“刚刚新传来的现场照片，证明咱们有个错判。”宋河道，“谁察觉到了？”

“我们之前假设长生菌是靠吃人吃动物获取养分，维持自身生长……这个假设很可能是错的。”袁天罡开口。

众多神童们面面相觑，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袁神是什么意思。

“很好，怎么想到的？”宋河目光赞许。

“我想起一个品种，奥氏蜜环菌。”袁天罡道。

在座神童们显然有人听说过有人没听过，反应各异，不少人恍然大悟，还有人更加困惑。

“全世界最大的已知生物就是一株奥氏蜜环菌，灯塔发现的一株，活了两千四百多年，占地面积接近九平方公里，预估体重六百多吨。”袁天罡道，“从地面上看完全看不出来，只是当地那种蘑菇特别茂盛，实际上方圆九平方公里的那些蘑菇，在地下都由菌丝连在一起，是由同一株奥氏蜜环菌萌生出来的。”

“咱们之前聊长生菌，都把它视为小蘑菇，一群小蘑菇吃掉一个人获取养分，非常自然而然的猜测。但郑龙第一次挖掘时情况就很不对劲了，所有菌丝和小蘑菇全由菌丝相连，底下还连着一米高的巨茧。”

“仅仅靠一具尸体的养料，尤其这具尸体还迟迟不死，身上的肉并未全部被吸干，顶多被长生菌吸走了一半的体重，真能生长出一米高的巨茧吗？”

“郑龙第二次挖，就更明显了，十几个一米高的巨茧，如果纯靠吃人得养分，恐怕吸干十几个人都不够！所以我们最开始的假设就完全是错的，长生菌可以像别的真菌一样靠土壤养分生长，寄生人绝不是为了吃肉喝血，至少不是全为了吃肉喝血，而是另有目的！”

“很好！”宋河点头，“现在麻烦事儿来了，不吃肉不喝血，把人寄生之后将人变成活尸状态，长生菌到底要干什么？”

宋河问完，全场寂静。

局面过于奇怪，完全想不出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解释。

寂静持续了足足十分钟，在座所有人脑门隐隐见汗。

“思而不学则殆，想不出来咱们也别在这瞎想了，等非洲那边的消息吧。”宋河道，“不能狗熊掰苞米，掰一个扔一个，长生菌咱们要重点研究，变色虫也不能落下，开工！”

众人起身，心事重重又去研究变色虫。

……

一周后。

宋河推门迈入实验室，满脸喜色，“来了来了！万众瞩目的长生菌首份样本来了！弄这东西是真他妈费劲！”

齐风推着小平板货车跟在后面，货车上放着冰箱般巨大的样品箱。

一阵欢呼声，满实验室的人哗啦一下围上来，七手八脚帮忙，将巨大的样品箱先缓缓放平，再推进横在地上的巨大玻璃柜中，关紧双层柜门咔咔锁死。

玻璃柜前方是一排操作台，四副大手套放在台面上。

宋河相晓桐亲自上手，夫妻俩各戴好一副手套，掰动手套下方的开关。

瞬间，玻璃柜里伸出两只机械手。

夫妻俩戴着手套做了一套自检动作，左右晃手、手指翻动、两手抓握，玻璃柜里的机械手一毫不差地同步运动。

接着，玻璃柜里的两双机械手默契前伸，输密码掰保险，打开样品箱！

箱子里景象邪异，围观神童们眼神都变了变。

一只羊羔躺在箱子上半部分，身上的毛全被剃光，露出的却不是粉嫩嫩的皮肉，而是濒临溃烂的变色死肉，成百上千根菌丝挂在羊身上，绝大部分菌丝从肛门进入，能看到皮肉下有植物根系一般的隆起，众多隆起直通羊头.

密密麻麻的白色菌丝像给羊羔披了一层纱衣，菌丝向下汇集起来，很快凝结成一颗一米高的巨大白茧！

“来吧，上小鼠！”宋河说。

杨玉从一旁拎起早已准备好的三只小箱子，依次放入玻璃柜外侧的小格中，同样双层关门。

三只小箱子是特制的小鼠箱，透明白色塑料，上面用马克笔写着123的编号，里面情况看的一清二楚，三只白白胖胖的小鼠正东瞧西看。

玻璃柜里的两双机械手移动过去，先打开小格的挡板，将三个鼠箱拉到靠近羊羔的位置，随后两双机械手各自打开第2第3号箱盖，又轻轻同时抓住箱子里的小鼠，拉杀！

左手压鼠头，右手抓尾巴，猛地一拽，直接拉断小鼠脊椎，瞬间死亡！

众多神童扭头看向墙壁上挂着的显示屏，三块屏幕上此刻都亮着小鼠脑活动监测，1号小鼠的大脑依旧活跃，2号3号小鼠的大脑则像断电的灯泡，脑活动急剧减弱，只剩一些细小的杂波，犹如毛毛雨落入湖面的轻微涟漪，很快便归于死寂。

机械手再动，3号死小鼠被放回鼠笼，鼠笼位置远离羊羔，没动。

2号死小鼠也被放回鼠笼，紧接着2号鼠笼被机械手放在羊羔的后背上，还剩唯一一只活小鼠的1号鼠笼，也紧挨着放在一旁。

“计时了吗？”宋河问。

“计了！”杨玉掐着秒表。

宋河相晓桐同时摘下手套，按了按控制台的开关，玻璃柜里刚刚还动作灵敏拉杀小鼠的机械手，瞬间瘫在原地不动。

实验室里陷入寂静，所有人围在玻璃柜旁，静静观看。

整整五分钟时间，现场犹如时间静止，唯一动弹的是1号鼠笼里存活的小鼠。

五分钟后，杨玉先眼尖地抬手一指。

羊羔身上几根菌丝忽然断开，随着玻璃柜里的风势，往紧贴着羊羔的1号2号鼠笼里飘去，并顺利沿着通气孔进入鼠笼！

1号小鼠明显饿了，看到有菌丝进来，果断张嘴开吃！

2号小鼠则静静躺尸，任由菌丝从它身上拂过。

袁天罡忽然抬手一指！

所有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样本箱最底部的白茧，一直平静的白茧此刻居然蠕动起来，幅度很轻，但确确实实是在动！

白茧宛如蜘蛛的腹部，随着轻微蠕动，喷吐的白色菌丝越来越多，很快像一缕头发般进入1号2号小鼠笼！

1号小鼠依旧在孜孜不倦地啃菌丝，吃的十分起劲，大概味道很合胃口。

2号小鼠则被白色菌丝覆盖身体，不知不觉间已经有菌丝顺着口鼻和肛门探进去。

“哎！2号有脑活动了！”齐风忽然惊叫。

众人猛抬头，看向墙壁上三块显示屏，果然已经沉寂的2号小鼠大脑重新冒出了信号！

一大片倒吸凉气声，大家眼睁睁看着2号小鼠大脑停止运转的，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长生菌的菌丝就让它重新启动了！

启动格外艰难，2号小鼠的脑波杂乱地此起彼伏，甚至偶尔还伴随前后腿和尾巴的抽搐，菌丝明显已钻入大脑，正不断变幻角度尝试刺激小鼠的脑组织，像着急的修理工在巨大机械里东敲敲西拧拧，通过每次敲击后机械的反应，来摸索着试图修理。

“电信号。”相晓桐看看一旁的电脑，“电信号和化学信号叠加！”

“长生菌会放电啊，它这个菌丝太像侵入式脑机接口了！”宋河震撼，小声喃喃，“所以那个大茧也有发电机的功能？”

众多神童们诧异，关于大茧究竟是什么，大家猜了不少答案，唯独没往发电机方向上去想。

“1号也变了。”齐风忽然说。

众人视线又立马被1号小鼠吸引，有人直接看小鼠，有人则看屏幕上的鼠脑数据。

刚刚还十分活跃的1号小鼠，此刻忽然萎靡起来，眼睛不断眯起，一副喝酒烂醉昏昏欲睡的样子。

“毒性起来了。”相晓桐指着屏幕上的1号小鼠大脑，“长生菌确实有麻醉成分，小鼠就吃了这么几口，现在进入半梦半醒状态了。”

“很难醒过来了。”宋河惊叹，“长生菌这东西真邪啊！”

说话间，1号小鼠说睡就睡，趴在鼠箱里昏迷过去。

至此，三个塑料鼠箱的三只实验小鼠均已一动不动，3号稳定死透，2号正尝试诈尸，1号活鼠微死。

“绝了，效果简直像人体冬眠一样。”袁天罡惊叹，“长生菌这东西好离谱……”

“1号小鼠心率暴跌。”杨玉道，“降到原先的三分之一了！”

“2号动了！”齐风忍不住小声惊叫，“1号也在动！”

两只处于生死分界线上的小鼠，忽然开始缓慢挪动鼠腿，动作轻微僵硬，非常类似于提线木偶，起初还是毫无章法的朝各个方向乱挪，可紧接着像是突然找到了方向，开始一点点朝着鼠箱换气口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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