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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9章 《圣兰良行传》是伪作(二合一章节


确定《福音书》的无上地位,这是神本宗、改革宗与圣道宗三派共同的意愿。

    对于格兰迪瓦来说,确定《福音书》不可增删改词,就是为了在后面的辩论中得到优势。

    从密探们口中来看,目前圣联内部在偷偷摸摸地搞疑经活动,还挂了个考证的牌子。

    要是让他们用疑经的手段,引申出了攻击自己理论的依据,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这时,就可以拿“《福音书》不可增删改词”来扇他们的大嘴巴子。

    格兰迪瓦得意洋洋地掏出孔雀羽扇,智珠在握地给自己扇着风,并望向了霍恩。

    嗯?妖僧这是什么表情?

    霍恩自认为自己的表情叫做绷不住。

    这本该是由他来说的台词,怎么被格兰迪瓦抢词了。

    他这还没设陷阱呢,格兰迪瓦怎么自己挖个坑就跳下去了?

    至于在霍恩拼尽全力也要绷住的时候,双方的发言同样随着与会僧侣的传播,一点点传到外间。

    所谓的大公会议,其实就是各教会修会的代表聚在一起,共同商讨弥赛拉教教义。

    只不过这一次的波隆大公会议,与过去相比有着显著的不同。

    不说圣联的定义问题,单说出席的教会代表就是史无前例的多。

    足足三千名的教会代表,来自各级修道院与地方教会,几乎将所有教士小团体一网打尽。

    要是血肉王庭派几个吸血鬼大公潜伏过来,基本就可以把整个帝国教会一网打尽。

    这么多的人聚集在一处,连波隆大教堂的主殿都装不下。

    只能让一部分代表留在外面,通过内外传话,向外间传递内部的辩论与情况。

    所以其实是内外两重辩论,里面在小辩,外面在大辩。

    不过激烈程度应当是不相上下的,因为还没开始,内外就已经嘈杂一片了。

    “自由!劳动!平等!”

    “错误的,神才是人的基准!”

    “教皇就不该存在!”

    “妖僧霍恩与四位魔女银乱,我要举报,我有证据!”

    随着礼官一声声尖利的肃静,以及近卫军与法兰王国卫士的出力,会场内总算安静下来。

    在前期的客套结束后,终于进入了辩论环节。

    按照过往的大公会议流程,第一步就是由修会僧侣宣读两方的“错误主张”。

    然后双方各自推出辩手,由辩手来进行辩驳与援护。

    至于此刻的歇利,则是作为奖品,坐立不安地端坐在两排中央的一张靠椅上。

    四个弧形的长桌后,前三排是各地大主教与修道院长。

    他们穿猩红与黑紫法衣,戴三角帽,面色肃然。

    后面则依次是各地的代表主教、代表神甫以及代表僧侣,他们大多则是黑色长袍,披白色披肩。

    这些代表按照教区重要性排列。

    像黄金平原上的教区往往在前排,风暴岬、红叶丘或荆棘园中的教区往往只配坐后排。

    再像有些诺恩新立的,甚至保有双重信仰的教士,没座!

    像莱明斯顿、斯文森这些风车地的教士代表,往往只领受一个小神品,地位太低。

    同样只能站在后面没座,唯一的好处是,霍恩提前为他们准备了小马扎可以休息。

    莱明斯顿望着正在进行宣读的会场,朝着身侧的玛提斯问道:“加拉尔冕下回应没有?”

    “没有。”

    “还没有吗?”莱明斯顿皱起了眉头。

    照理来说,大公会议的辩手可以是任何前排僧侣,但按照传统,他们往往是最后发言。

    其中负责冲锋,进攻对方的,便是双方各自推举的辩手。

    像法兰一方就有九名辩手,都是口齿伶俐的神学家或主教。

    而圣联一方,除了他们还算认可的阿尔芒外,让布洛与托马斯都是无名小卒。

    三打九?会不会玩?

    “看来某人的辩手位置,是拿不到喽。”斯文森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我都说了,不要在文书里写你那些私货,正常选你肯定能上。”

    “教士秉笔直书,对于理念更是丝毫不能让,一词不改。”莱明斯顿嘴上说着,心中也是疑惑后悔。

    冕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弧形长桌前则是围出了辩论的现场,双方的辩手都要在场发言。

    宣读神甫按照名单正式开始宣读双方的对立主张。

    其实读一遍基本就能明了了。

    霍恩一方表示所有信徒皆为祭司,格兰迪瓦一方坚持教会是信徒与神不可缺的中介。

    霍恩一方表示中介欺上瞒下搞赎罪券和蓝血酒,格兰迪瓦表示苦难是圣父给凡人的礼物。

    霍恩一方表示凡人应当有自主的意愿与权力,格兰迪瓦一方就表示凡人是圣父的棋子,命中注定。

    霍恩一方表示圣父是创造世界后便不去微操,而格兰迪瓦则表示圣主一直在微操。

    反正只要是霍恩赞成的,格兰迪瓦就反对。

    抛开花里胡哨的议题不看,核心上还是三条。

    代表着世界观的,圣父到底在不在微操?也就是世界到底可不可理解?

    代表着人生观的,人到底要追求死后的救赎还是追求现世的幸福?

    代表着价值观的,人践行圣父之道获得救赎的方法到底是祷告行善还是劳动?

    宣读完毕后,全场寂然。

    能被选来当代表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丈育水货,都能听明白背后重大的教义改革。

    更不要提思想改革对政治权力结构的影响。

    圣道宗的僧侣们摩拳擦掌,试图彻底掀翻过去陈腐的教义。

    按照原先的大公会议,宣读完毕后是由教皇来当裁判维持秩序的。

    但此刻有两位教皇,并且在会议结束后其中一人就要丢掉教皇宝座。

    所以最终,由场内人员临时推举“绝对中立”的两位艾尔大法官奎瓦林、哈迪斯乌斯以及歇利作为主持人。

    奎瓦林推脱不得,只得咳嗽一声,用沧桑老迈但依旧响亮的声音开口:

    “第一辩题,信徒是否人人皆祭司?谁想要先来这个。”

    奎瓦林瞳孔上抬,朝着周围的几名辩手问道。

    “我先来吧。”拿出当初的刊载着《人不能放弃自由》的真理报,白砂地大主教罗瓦鲁克率先站出。

    “加拉尔阁下,你怎么看?”奎瓦林望向霍恩。

    霍恩则是微笑颔首:“尊老爱幼,那就长者先来吧。”

    “哼。”似乎是以为霍恩在嘲讽他年纪大,罗瓦鲁克重重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

    “这位加拉尔教皇的真理报上说,人没有放弃自由的权力,完全建立在一个基础上,那就是人有自我!

    但事实上,人虽然是圣父塑造,可人实则并无自我,而是圣父是一个部分。

    就像人与人的手指,你说人人皆祭司,岂不是在说人的手指也是人?”

    “荒谬!”托马斯刚想站起反驳,那罗瓦鲁克却是高声压下了他的声音。

    “绝不荒谬,是你们只看注释,而不解本意,请看《圣兰良行传》第五节!”

    此次辩论,基本上平均每两三个人就会携带一册全本的《福音书》。

    罗瓦鲁克话音刚落,场内便是一片哗啦啦的翻书之声。

    唯有那些通读背诵全本的教士们才安然端坐,面露思索。

    “人如盲雀,需引路之枝……”有人低诵起了这句经文。

    罗瓦鲁克大声重复三遍后,便继续开口:“再看《后福音书·本纪》,唯圣树可承神恩,唯圣枝可传天启。

    这还用我多说吗?圣枝不就是教士吗?凡人就是需要教士引路,才能获得神启啊。

    更不要提圣兰良都说了‘自愿为奴者在新千年能够自动获得自由!’

    这不仅批驳了你的人不能自愿为奴理论,更是反驳了人应该在现世追求世俗享乐的理论!

    你这篇《人是否能自愿为奴?》完全不成立!”

    众目睽睽之下,罗克鲁瓦将手中的真理报撕成了两半,高高地抛到空中。

    报纸在空中飞舞着,散落一地。

    “你!”托马斯登时站起,指着罗克鲁瓦就要叫骂,却被一旁的阿尔芒摁下。

    “这是对霍恩阁下的不尊重,我要求罗克鲁瓦立即致歉。”

    米特涅立刻走出,朝着歇利与两位大法官开口。

    哈迪斯乌斯瞄向罗克鲁瓦:“你的行为过界了,向霍恩·加拉尔阁下致歉。”

    “对不起,是我一时情绪激动了哈哈哈。”罗克鲁瓦毫无诚意地道着歉,却没给任何辩手留插话的机会。

    “诸位,请再看贤人阿比伦科的《圣兰良行传注释集》,其中清楚地记载……”

    “《福音书》无一词错漏,每一卷行传都有作用,像《圣乔治传》就是总理教义,而《圣兰良传》就是奠定教廷……”

    “诸位,请再读《圣三一论》……”

    “再看……”

    罗克鲁瓦作为知名的雄辩家,其风格自然是滔滔流水,一刻不停。

    他既不需要喝水,也不需要撒尿,甚至不需要停顿,硬生生地站在会场中央讲着。

    阳光渐渐升上天空,垂直地从窗户天窗射入。

    霍恩抬手看表,发现居然都已经中午十二点了,罗克鲁瓦还没讲完。

    他忍不住让米特涅叫停了罗克鲁瓦的发言,站起身问道:“罗克鲁瓦主教大概还有多久能说完?”

    “我的辩词,现在才说到三分之一呢?当然,虽然是我说的,但辩词是格兰迪瓦冕下写的。”

    “这才讲到三分之一?”霍恩瞪大了眼睛。

    “如何呢?”白砂地大主教人虽瘦,但声若洪钟,“加拉尔阁下不会是怕了吧?”

    霍恩没有说话,只是蹙起了眉头,面色几乎是在纠结。

    果然,他怕了!

    格兰迪瓦主讲台下的手捏住了自己的衣袍,才能抑制住激动之情,保持面上的云淡风轻。

    “加拉尔阁下。”格兰迪瓦缓缓开口,“为什么支支吾吾不发言啊?”

    霍恩苦笑起来:“我本来想让你们说完的,可现在看来,还是太浪费时间了。

    诸位主持者,请问可以让我们先插几句吗?”

    还浪费时间?犟嘴了是不是?是不是犟嘴了?

    这下困兽犹斗了。

    格兰迪瓦更是掩饰不住笑意,先前定下的辩论策略成功了。

    靠着抢先发言,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彻底将节奏带到自己这一边。

    用军事来比喻,就是格兰迪瓦是在建城堡。

    集全法兰王国学者之力,三个月间,宗罗百代,陟罚臧否,围绕着《圣兰良行传》构建的理论城堡,难道是那么好破的?

    这不,城堡刚建设到三分之一,妖僧霍恩就坐不住了。

    要知道,这才刚刚是开始,后面还有大的等着霍恩呢。

    感觉到胜券在握,格兰迪瓦摆出一副无不可的高姿态:“我同意,毕竟一直让我们说也不好,您想说什么就请说吧,哈哈。”

    霍恩点点头,却不下座。

    反倒见让布洛走到台前,似乎是走神或者迷醉了一会儿,等人群传出零星嘘声,他才惊醒。

    这自然是引起了不少的嘲笑声,将让布洛弄了个大红脸。

    格兰迪瓦更是愈发肯定,这个边境之地的老学究没有多少名堂。

    “罗瓦鲁克阁下,您的这套理论,大概有多少建立在《圣兰良行传》上?”

    “《圣兰良行传》本来就是对教会组织描述最清晰最神圣的一章,难不成不允许我引用了?”罗瓦鲁克斗鸡般反唇相讥。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这番唯唯诺诺的话语,让不少圣道宗的教士都捏了一把汗。

    这千河谷位于文明边陲的龙眠山脉附近,帝国最新的研究成果根本传递不过去。

    至于本土的胡安诺派也只是在千河谷附近有名,作为布拉戈三杰,人们也都是对胡安诺这个以身殉教的贤人更加了解。

    “这个老者是?”莱明斯顿低声询问。

    “听说是胡安诺派的,被加拉尔教皇派出来当辩手……”玛提斯低声回答。

    “他过往有什么神学论文或书籍可供一观吗?”

    几个圣道宗教士交头接耳一阵,甚至下了座位打探,这才带回来了消息。

    “没有,据说是布拉戈修道院的礼拜司铎,负责掌管圣器等财务。”

    “啊?俗务出身吗?”这下换成斯文森惊讶了。

    要知道,在修道院里掌管俗务与掌管神学的班子可是两套啊。

    尽管让布洛能做到礼拜司铎,肯定是神学院出身,但几十年不碰神学经文……

    他们齐齐看向霍恩,就等霍恩一声令下,他们去替霍恩辩驳这一点了。

    北方是圣道宗传播极快的一个区域,对于圣道宗内部的经文漏洞自然清晰。

    其中对这些漏洞最有利的剑,就是《后福音书》中的《圣兰良行传》。

    因为《圣兰良行传》中,就是在讲述圣主年纪最小的追随者,第三任教皇兰良的行纪。

    这位兰良,就是确立了如今教会大量规章制度以及形态的基础。

    甚至可以这么说,第二任教皇圣乔治确立了弥赛拉教,那么圣兰良就确立了弥赛拉教廷。

    用他的行传,来反驳“人人皆祭司”实在是太好用了。

    所以圣道宗的僧侣们,三个月备战辩论,都是以《圣兰良行传》作为攻防核心。

    而且他们已经勉强搭建起了进攻这座城堡的攻城塔,那就《圣兰良行传》中明文“若有一个精灵奴隶卖予你,侍奉五年,第六年便当放其自由。”

    这一点正好能够针对南方教会对贵族以及农奴制度的袒护。

    只要加拉尔教皇批准,他们马上就能来支援。

    此时,莱明斯顿教士都不敢说这是好事了,他催促玛提斯:“你快去再问问,现在还来得及,让斯文森上都行。

    告诉冕下,此刻决不能意气之争,应当一致对外,共同对抗神本宗啊。”

    玛提斯弓着腰匆匆离去,莱明斯顿则止不住用手帕擦着汗。

    本以为这加拉尔教皇是个明事理的,虽然他算是圣道宗内的小异端,此时也该摒弃前嫌才对。

    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教皇居然就这么派出了一个让布洛上阵。

    他早该知道的,教皇太年轻,就是会意气用事啊。

    不该在文中批判神工论的,这下惹恼了这位教皇了。

    圣联在理论构建上一向是弱项。

    千河谷位于帝国边陲,兴盛才几年啊,如果自己出手,恐怕才能不输的那么难看。

    “莱明斯顿教士……”

    莱明斯顿看着返回的玛提斯,没有掩饰惊愕:“这么快就传达了?”

    “没有。”玛提斯苦着脸,“在场维持秩序的法兰王国卫士让我不要扰乱会场秩序,把我押了了回来。”

    “该死!”莱明斯顿重重捶了一下椅子扶手,引起了周围人一阵扭头好奇。

    斯文森闭眼寻思良久,此刻也只能叹息:“我们唯一能做的,恐怕只有祈祷了……”

    望着骚动的圣道宗教士们,格兰迪瓦朝坎伯特尔望了一眼。

    老主教仍旧水波不惊,仿佛在打瞌睡。

    那么格兰迪瓦就安心了,通过法兰的王国密探,他已然知晓了这群圣道宗的秘密武器就是关于精灵奴隶的经文。

    但是不好意思,没有用。

    格兰迪瓦早有防备,他先前的那个大的,就是对此的反击。

    精灵可不等于艾尔,艾尔人可不等同于信民,信民可不等同于人!

    然后就是他最后的致命一击——如果人人皆祭司,教会作为信仰中介不该存在,你圣联难道不该解散吗?

    格兰迪瓦仿佛已经看到霍恩惊怒的表情,甚至都能听到他不小心撕裂衣袍的声音了。

    就看这位让布洛的发言了,可怜啊,他又能说什么呢?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中在会场上,那个脸蛋浑圆的身影身上。

    或是恶意,或是担忧,或是怜悯。

    “诸位,我不得不向各位通知一个不幸的消息。”

    承担着这些目光,让布洛却是不慌不忙,声音清晰地传遍会场。

    他打了个一个响指,身后便有十几名僧侣,将一箱子小册子与拇指厚的书籍递给与会的前排成员。

    这是在做什么?

    罗克鲁瓦紧紧盯着让布洛的动作,耳畔却传来与会席位上的一声声惊呼。

    “这,这不是真的!”

    “天啊,圣父啊。”

    “让布洛阁下,这些东西你从哪儿得来的?”

    格兰迪瓦身体微微前倾,伸长了脖子想要看,却又拉不下脸叫人送来。

    奎瓦林大法官将小册子翻阅两眼,便是在辩论中首次插话:“加拉尔教皇,这本书是何意味?”

    霍恩微笑,指了指让布洛,做出了一副“敬请期待”的手势。

    在万众瞩目之中,让布洛面色沉痛:

    “在座的信民们,我不得不向各位告知一个可怕的消息,《圣兰良行传》是一本后人所写的伪作。”

    “刺啦——”

    格兰迪瓦一不小心扯裂了衣袍下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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