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毒医操盘,重塑,以毒养伤炼残躯
血瘴潭边上那风,刮在身上跟小刀子似的。
血腥气混着烂肉的腐臭直往鼻孔里钻。
林夜刚在鬼门关打了个滚儿回来,断掉的肋骨稍一动弹,
肺管子就跟要扯出来一样,疼得他龇牙咧嘴。
血瘴的毒性虽然被体内那股子邪门的黑血挡了些,
但胳膊腿儿上还是红得吓人,有些地方眼见着就要烂了。
药尘那老鬼跟没声儿的影子似的飘到他身后,手里头捻着那株刚摘的血爪兰。
那血红色的花瓣在他枯树枝一样的手指间颤巍巍的,活物一样。
他倒不急着收药材,那双浑浊的老眼,这会儿又亮又沉,就那么上上下下地打量林夜,
像是在估量一块刚刨出来的脏石头,掂量着里面到底有没有点值钱的货色。
“咳…咳咳……”
林夜蜷着身子,想把肺里那股火烧火燎的劲儿压下去,一咳眼前就发黑。
他心里头明镜似的,血瘴潭那关顶多算开胃菜。
药尘这老东西肯出手,图的就是他身上这点“价值”,后面等着他的,怕是得割肉放血才能填上。
这不,药尘转过身,慢吞吞从怀里摸出个黑黢黢的玉瓶,随手就丢在林夜脚边的烂泥里。
“咚”一声闷响。
“恶魔给的‘赏’。”
药尘那破锣嗓子,听不出是喜是怒。
“蚀髓丹。”
林夜盯着那光溜溜、没半点纹路的黑玉瓶,一股子寒气和死气顺着瓶身往上冒,让人心里头发毛。
他抬起头,正对上药尘那双仿佛能穿透骨头的眼睛。
“能治伤!”
老毒物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砸得林夜耳朵嗡嗡响。
“也带毒。”
林夜心往下一沉。
果然,药尘的东西哪有白给的道理?
“吞了!”
药尘枯瘦的手指头敲着自己的膝骨,发出“哒、哒、哒”的轻响,跟催命鼓点儿似的。
“伤好七成。
断骨能接上,破开的经脉能快点养起来,墨尘远那一下灼魂的后劲儿,也能借丹药里的阴寒气儿暂时压一压。”
好处摆得清清楚楚,正是林夜眼下最缺的。
没这副身子骨撑着,啥都白搭。
可药尘话锋一转,嘴角撇出个冰冷的弧度,扔下更重的话:
“不过……这药的毒劲儿,会钻进你骨头缝里,跟你自己的血‘搅和’到一块儿。
往后的日子,每个月初一,都得靠老夫特配的‘解药’来压那毒劲儿。
要是断了顿……”
他没把话说完,可那意思,光是想想,就让人后脊梁发凉。
骨头里埋着毒,解药按月供应。
这等于把他的小命,死死攥在了药尘那干枯的掌心里头。
毒药外面裹了层蜜糖。
林夜只觉得心口像被一只冰凉的手攥紧了。
他盯着那黑瓶子,就跟看着个漂亮的捕兽夹。
吃了它,伤能好得快些,攒点力气,在这鬼地方活下去,将来才有机会找墨尘远算账。
可同时,他也彻底成了药尘手里的牵线木偶,一个随时能被丢弃、被毒药勒紧脖子的傀儡。
墨尘远的追杀,爹娘的血仇……自己这条命,不能就这么窝囊地交代了。
自由?
在命都快保不住的时候,那玩意儿算个屁!
林夜没半点犹豫,伸出还能动的那只手,哆哆嗦嗦地捡起冰凉的玉瓶。
拔掉塞子,一股子怪味直冲脑门儿,药香混着浓重的铁锈腥气,
先是一提神,接着就让人头晕眼花,浑身发冷。
瓶子里就孤零零一颗药丸。
暗绿色,表面布满密密麻麻的细纹,像盘着无数条沉睡的小蛇,邪气得很。
“呵。”
药尘喉咙里滚出一声低笑,像是嘲讽,又像是“算你识相”的满意。
“还行,不算太蠢。”
林夜没理他,仰起脖子,把那颗叫“蚀髓丹”的玩意儿,咕咚一口咽了下去。
药丸入口就化了,倒没想象中那么苦,初时还有点诡异的甜丝丝。
可这甜味儿眨眼就没了影儿,紧接着,一股钻心蚀骨的剧痛猛地炸开!
像是千万根烧红的冰针同时扎进骨髓深处,又像有无数的毒虫在里面疯狂地啃噬、钻洞!
“呃啊——!”
林夜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嚎。
整个人剧烈地抽搐着,蜷缩成一团,在冰冷粘稠的烂泥地上翻滚。
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袍,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嘴角渗出血丝。
这疼,比上次吃“腐骨续命散”的万蚁噬骨更甚!
这是从骨子里面往外撕扯的痛,要把人从里到外拆开重装!
药尘就背着手站在旁边,冷眼瞧着,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活像在看戏。
只有林夜身体内部发生剧烈变化时,他浑浊的眼珠里才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探究光芒。
就在林夜疼得意识快要模糊,脑子都不听使唤的时候,丹药的另一股劲儿终于上来了。
一股同样冰冷、却更为霸道蛮横的能量,猛地从丹田位置炸开!
这股劲儿奔涌到哪里,那骨髓深处磨人的剧痛就像被瞬间冻结了——疼劲儿没消,
但仿佛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更神异的是,他断骨的地方,传来阵阵麻痒,那是骨头在疯狂地生长、愈合!
受损断裂的经脉,也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涌入了寒流,
在那阴冷气息的刺激下,开始艰难却坚定地蠕动、弥合。
最让林夜心头一松的是,墨尘远那一掌造成的魂伤,
那种仿佛要把灵魂都点燃的灼痛感,真被这股霸道寒气暂时压住了。
虽然神识深处依旧沉重滞涩,但那种濒临破碎的绝望感,确实减轻了不少。
剧痛与修复。
冰寒与灼热(残余的魂伤仍在作痛)。
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破败的身体里疯狂拉扯、冲撞。
他这副残躯,正被这蚀髓丹以最粗暴的方式摧毁、重塑!
这冰火两重天的酷刑,足足折磨了他一炷香的时间。
等林夜终于缓过点劲儿,浑身上下已被冷汗和体内排出的污浊黑血浸透,狼狈得不成人样。
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不同。
断掉的肋骨虽然还有些酸疼,但呼吸顺畅多了,不用再担心一个咳嗽就骨茬错位。
胳膊腿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正飞速结痂、脱落,露出底下粉嫩的新肉。
浑身的经脉虽然依旧脆弱得像蛛网,但好歹不再是四处漏风的破筛子,能勉强催动起一丝微薄的灵力了。
伤,确实好了七成!
可代价也如影随形。
林夜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阴冷、滑腻的“异物”,如同跗骨之蛆,深深地楔进了他的骨髓深处。
它们此刻还算安静,蛰伏着,但他能时刻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像无数冰凉的小爪子,时时刻刻缠绕着他的气血,影响着每一丝力量的流转。
更令他心惊的是,他觉得脑子像是蒙上了一层湿冷的厚布,
转动起来明显比以往迟钝,对外界的反应也慢了半拍。
仿佛有层无形的隔膜,将他的神魂包裹起来,让他难以清晰地思考。
他试着运转那点可怜的灵力,发现灵力在体内流转时变得滞涩磕绊,
时不时就被那股盘踞在骨髓里的阴寒毒气所阻滞、干扰,甚至隐隐有被其“同化”、带偏的趋势。
用剧毒来疗伤续命,代价就是彻底沦为这毒医掌中的提线木偶。
林夜吃力地抬起头,望向药尘。
眼神复杂,有劫后余生的微末感激,有深入骨髓的恐惧。
但更多的,是藏在眼底深处的一抹不甘和难以磨灭的警惕。
药尘点了点头,慢悠悠走到林夜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那张枯瘦的老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带着明确归属感的笑容,
如同在审视一件刚刚打上自己烙印的物品。
“现在觉着怎么样?”
药尘破锣嗓子嘶哑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得意。
“伤是不是顺眼点了?
身上也有点力气了吧?”
林夜抿着发白的嘴唇,没吭声。
他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是徒劳。
药尘显然也不在乎他的沉默,自顾自地说道:
“记住这骨子里的滋味儿。
蚀髓丹的毒,已经跟你自个儿的骨头长一块儿了。
往后每个月初一,没有老夫那口‘解药’压着,不出三个月,
这毒就会在你骨头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到那时候,你的骨头会一寸寸烂成渣,皮肉化成一滩臭不可闻的脓水,
活活疼死不算,最后连魂儿都得被这毒吃得干干净净,落得个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得如同地狱传来的回响:
“打今儿起,你就是老夫的‘活药人’了。”
“活药人……”
林夜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对,活药人!”
药尘冷笑一声,眼神陡然变得像淬了毒的刀子。
“伤好利索之前,给老夫安安分分待着。
这毒瘴谷,处处都是阎王爷的请帖。
毒虫、凶兽遍地都是,连一棵不起眼的草都可能要了你的命。
老夫会教你点在这儿保命的本事,教你怎么认识这谷里的‘邻居’,怎么给它们打交道。”
他话锋一转,杀气毕露:
“学不会?
那也省事。
墨尘远还没找上门,你就先一步进了哪头饿肚子的妖兽嘴里,
或者让哪颗路边的毒草送了小命,化成一滩臭水,给这烂泥地添点肥料!”
林夜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死?
绝不行!
他这条命,就算被这老毒物攥在手心儿里,也得先活下去!
总有一天……
药尘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狠厉,嘴角的冷笑更深了:
“有点火气儿好。
记牢了,在老夫这巴掌大的地方,有用的东西,才有喘气的资格。
你那‘先天禁忌体’,还有你这条小命,眼下……还值几个铜板。”
说完,药尘不再多看他一眼,扭身便朝毒瘴谷更幽暗的深处走去。
那干瘦、孤僻的背影,却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沉沉地压在林夜的心头,掌控着他的生死。
林夜扶着旁边一棵被毒气灼得焦黑的枯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身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可心头的枷锁却沉重得让人窒息。
他望着药尘消失的方向,眼神沉得像谷底化不开的毒瘴。
蚀髓丹把他这副破败的残躯勉强拼凑了起来,也把他和这个神秘莫测、心肠比毒还狠的老毒物,
死死地捆绑在一起。
毒瘴谷的生存课,从这一刻,才算真正开始。
第一课,就是认清自己“活药人”的身份,然后……在无边的绝望里,
死死抓住那一丝活下去的微光。
路还长。
前头,黑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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