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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5章暗流初涌


沪杭新城管委会的小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坐满了各个部门的负责人。买家峻坐在主位,面前摊开着安置房项目的停工报告和近期激增的群众投诉记录。他刚到任不到一周,扑面而来的就是这样一个烂摊子。

“宝华同志,安置房项目停工已经半个月了,群众的情绪很大。施工方宏远建设给出的理由是‘资金周转问题’,据我所知,市里的专项拨款是按时足额拨付的。这个问题,你怎么看?”买家峻看向坐在他左侧的市委秘书长解宝华,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度。

解宝华五十岁上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一副沉稳干练的模样。他轻轻弹了弹烟灰,不紧不慢地开口:“买书记,这个问题很复杂啊。宏远建设是我们市的老牌企业,承建过不少重点项目,信誉一向是好的。这次突然停工,他们内部肯定是遇到了实际的困难。我们政府这边,一方面要督促企业尽快解决问题,恢复施工;另一方面,也要考虑企业的实际难处,毕竟稳定压倒一切嘛。如果逼得太紧,企业撂了挑子,项目彻底停摆,那对等待入住的群众,岂不是更大的伤害?”

他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看似站在群众立场,实则处处为施工方开脱,将“维稳”作为拖延的借口。

买家峻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声色,目光转向组织部长常军仁:“军仁同志,宏远建设的背景,以及项目负责人解迎宾的情况,组织部这边有没有更详细的了解?”

常军仁是个面相敦厚的中年人,闻言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语气有些含糊:“这个……宏远建设是本地知名企业,解迎宾同志也是年轻有为的企业家,为我市经济发展做出过贡献的。具体的经营状况和项目细节,我们组织部……主要还是从宏观上把握干部队伍建设,具体的业务层面,了解得不是那么深入。”他巧妙地避开了实质问题,将皮球踢了回去。

买家峻不再追问,又听取了其他几个部门负责人的汇报,无一例外,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套话,要么将责任推给施工方,要么强调客观困难,对于如何实质性解决问题,都语焉不详。

会议在一种沉闷而敷衍的气氛中结束。众人纷纷离去,只有市委一秘韦伯仁留了下来,手脚麻利地帮着收拾桌上的文件。

“买书记,您刚来,有些情况可能还不熟悉。”韦伯仁凑近一些,压低声音,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宝华秘书长和军仁部长他们,考虑问题可能更……稳妥一些。宏远建设的解总,在沪杭新城根基很深,和市里很多领导关系都不错。这个安置房项目,牵涉面广,处理起来还是要慎重。”

买家峻抬眼看了看韦伯仁。这个年轻人三十出头,看起来很精明,说话办事滴水不漏,对他这个新来的书记也表现得格外恭敬勤快。但不知为何,买家峻总觉得他那热情的笑容背后,藏着点什么。

“嗯,我知道了。”买家峻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伯仁,你把近半年来所有关于安置房项目和宏远建设的群众来信、投诉记录,还有相关的资金拨付文件,都整理一下,送到我办公室。”

韦伯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立刻应道:“好的,买书记,我马上去办。”

下午,买家峻没有待在办公室听汇报,而是只带了司机,轻车简从,直接去了安置房项目的工地。

工地一片死寂。几栋盖了半截的楼房像灰色的巨兽骨架矗立在那里,塔吊静止,搅拌机生锈,工地上散落着各种建材,却不见一个工人。工地外围,拉着几条白色的横幅,上面写着“黑心企业,还我家园!”“政府为民,主持公道!”等字样,墨迹已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

几个住在附近临时板房里的群众,看到有轿车过来,纷纷围了上来。得知是新来的区委书记,情绪立刻激动起来。

“书记,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这房子说停就停,我们租着房子,每个月都要交租金,眼看就要露宿街头了!”

“宏远建设就是骗子!拿了政府的钱不办事!”

“听说那个老板解迎宾背景硬得很,没人敢动他……”

七嘴八舌的控诉,充满了焦虑和无奈。买家峻耐心地听着,不时询问几句细节,脸色越来越凝重。

离开工地时,天色已近黄昏。回到办公室,韦伯仁已经将他要的资料整齐地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买家峻打开电脑,准备开始查阅这些文件。就在这时,电脑右下角弹出了一个新邮件提示,发件人是一串乱码。

他皱了皱眉,点开邮件。

里面只有一行字,鲜红刺目:

【新官上任三把火,小心烧着自己。沪杭的水,深得很,不该碰的别碰。】

没有落款。

买家峻盯着那行字,目光锐利如刀。沉默了片刻,他移动鼠标,将邮件拖入了加密文件夹。

威胁?警告?

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窗外,沪杭新城的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勾勒出这座新兴城市繁华的表象。

但这光鲜之下,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暗流?

解宝华的“维稳”推诿,常军仁的回避闪烁,韦伯仁看似好心的“提醒”,还有这封突如其来的匿名威胁信……一切都指向那个停工的项目,指向那个叫解迎宾的房地产商。

买家峻拿起笔,在摊开的笔记本上,用力写下了“安置房项目”、“宏远建设”、“解迎宾”这几个关键词,然后在后面画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他知道,自己这第一把火,已经不可避免地,点燃了某些人的神经。

这沪杭新城的水,看来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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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彻底笼罩了沪杭新城。

买家峻没有离开办公室。那封匿名的威胁邮件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执拗。他打开韦伯仁送来的文件,一页页仔细翻阅起来。

群众来信和投诉记录堆积如山,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宏远建设、对解迎宾的愤怒,以及对政府迟迟不作为的失望。资金拨付文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问题,专项款项确实按照合同节点拨付给了宏远建设。但买家峻注意到一个细节,最后一笔用于主体结构封顶的款项,是在项目停工前一周拨付的。也就是说,宏远建设在拿到这笔钱后,几乎立刻就停止了施工。

这不合常理。任何一家正常运作的企业,在收到工程款后,首要任务都应该是推进工程进度,尽快达到下一个拨款节点,而不是立刻停工。

他拿起内线电话:“伯仁,你进来一下。”

韦伯仁很快推门而入,脸上依旧带着恭敬的笑容:“买书记,您有什么吩咐?”

“宏远建设在收到最后一笔工程款后,资金流向有没有监管记录?”买家峻直接问道。

韦伯仁似乎早有准备,回答道:“按照流程,专项资金的使用是需要接受审计部门监管的。不过,企业内部的具体资金调度,尤其是非直接用于工程款的部分,我们这边很难实时掌握。审计局那边或许有更详细的资料,需要我帮您联系吗?”

他的话依旧滴水不漏,将责任推给了审计流程和企业自身。

“嗯,我知道了。”买家峻没有表露情绪,“另外,我明天上午想去审计局和住建局调研一下,你安排一下。”

“好的,买书记,我马上协调。”韦伯仁应下,迟疑了一下,又道:“买书记,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

“审计局的赵局和住建局的李局,他们……和宝华秘书长,还有宏远建设的解总,私交都挺不错的。您刚来就去这两个部门,会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韦伯仁的声音压得更低了,看似是为买家峻考虑,提醒他注意人际关系。

买家峻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韦伯仁:“我是去调研工作,了解情况,不是去搞人际关系。按我说的安排吧。”

韦伯仁碰了个软钉子,脸上笑容不变,连忙点头:“是是是,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说完,便退出了办公室。

门关上后,买家峻的眼神冷了下来。韦伯仁这番话,看似提醒,实则更像是一种变相的警告和施压。这个市委一秘,果然不简单。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俯瞰着城市的夜景。灯火璀璨,车流如织,一片欣欣向荣。但这繁荣之下,那个停滞的工地,那些焦急的群众,还有这暗流涌动的官场,都像是一块块丑陋的疤痕。

必须做点什么。

他拿起外套,决定去那个传说中的“云顶阁”酒店附近看看。根据他之前了解到的一些零碎信息,这个酒店似乎不仅仅是个高档消费场所那么简单,很多政商界的私下往来都在那里进行。解迎宾也是那里的常客。

他没有叫司机,自己打了个车,来到了位于新城核心区域的“云顶阁”酒店。酒店装修得极尽奢华,金碧辉煌,门口停满了豪车,进出之人非富即贵。

买家峻没有进去,只是在马路对面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观察着进出的车辆和人流。他注意到,酒店不仅有正门,还有一个相对隐蔽的侧门,偶尔有车辆直接驶入地下车库,显然是为了某些不想暴露行踪的客人准备的。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停在了酒店正门口。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考究西装、身材微胖、梳着油亮背头的中年男人,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在一众酒店工作人员的簇拥下走了进去。

虽然只是远远一瞥,但买家峻认出,那人正是宏远建设的老板,解迎宾。在他之后,又有一辆奥迪A6停了下来,车上下来的人,买家峻看着有些眼熟,似乎是市里某个局的副局长。

看来,韦伯仁的“提醒”并非空穴来风。这里的的水,确实很深。

买家峻没有久留,默默记下了一些细节,便转身离开,融入了夜色之中。

他并不知道,在他观察“云顶阁”的同时,酒店顶层一间豪华套房的窗帘后,也有一双眼睛,注意到了马路对面那个驻足良久、气质与众不同的陌生身影。

套房内,一个穿着紫色旗袍、风韵犹存的女人放下望远镜,微微蹙起了秀眉。她正是“云顶阁”的老板,花絮倩。

“去查一下,刚才马路对面那个人是谁。”她对着身后阴影处吩咐道。

“是,花姐。”一个低沉的声音应道。

花絮倩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轻轻摇晃着。直觉告诉她,那个男人不像是一般的路人。他身上有一种……体制内人才有的独特气场,而且带着一种审视的味道。

“看来,这沪杭新城,要来新风雨了。”她抿了一口红酒,喃喃自语,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买家峻回到住处时,已是深夜。他打开电脑,发现又收到了一封新邮件,依旧是乱码发件人。

点开,内容比上一封更简短,也更森冷:

【好奇心太重,容易惹祸上身。好自为之。】

买家峻盯着屏幕,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

威胁升级了?

很好。

他非但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有一种猎物即将出现的兴奋感。这证明他的方向是对的,已经触碰到了某些人最敏感的神经。

他关掉邮件,在笔记本上,在“解迎宾”的名字旁边,又加上了“云顶阁”、“花絮倩”,以及“韦伯仁?”。

棋盘已经铺开,棋子开始落位。

这场在沪杭新城上演的暗战,才刚刚拉开序幕。而他,买家峻,注定不会是那个退缩的棋手。

---

接下来的几天,买家峻按计划走访了审计局和住建局。

审计局局长赵德明是个圆滑的中年人,对买家峻的到来表现得异常热情,汇报工作时口若悬河,引用的数据详实充分,将审计工作的流程和规范讲得头头是道。但当买家峻具体问及宏远建设安置房项目的资金监管细节时,赵德明便开始打起太极,强调企业自有资金的独立性,审计的滞后性,以及“需要更深入的专项审计才能厘清”,总之,核心信息一点没透露,还顺手把皮球踢给了“需要更上级的指示或者更明确的举报线索”。

住建局局长李爱国则显得更加谨慎,甚至有些惶恐。他汇报时眼神闪烁,不断用纸巾擦着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对于项目停工,他反复强调已多次下发督办通知,约谈企业负责人,但企业以“资金链紧张”、“原材料涨价”等理由搪塞,他们作为行业主管部门,“缺乏有效的强制手段”,言语间充满了无奈。当买家峻追问宏远建设过往的业绩和是否存在其他违规行为时,李爱国更是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最后几乎是哀求地看着买家峻,暗示这里面“情况复杂”,牵涉甚广,希望领导“慎重处理”。

两次调研,无功而返。买家峻清晰地感受到了一堵无形的墙,这堵墙由官僚体系的自保、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以及某种心照不宣的恐惧共同构筑。解宝华、韦伯仁虽然没有直接出面,但他们的影响力无处不在,像一张无形的网,束缚着这些部门负责人的手脚和嘴巴。

回到办公室,买家峻心情沉重。他知道,常规的调研和询问,已经无法打破这僵局。必须找到新的突破口。

他将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些厚厚的群众投诉信。或许,真正的线索,就隐藏在这些最基层、最直接的呼声之中。

他不再依赖韦伯仁整理,而是亲自一头扎进信访办,花费了大量时间,一份份仔细阅读、归类、分析这些信件。信访办主任老周是个快要退休的老同志,见新来的书记如此重视信访工作,既惊讶又有些感动,配合地将所有原始记录都对买家峻开放。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堆积如山的信件中,买家峻发现了几封看似不起眼,却指向异常的信件。有群众反映,在项目停工前,曾看到夜间有不明车辆频繁出入工地,搬运一些“不像建筑材料”的东西;还有住在工地附近的居民抱怨,停工前后,夜里常听到工地深处传来奇怪的机械轰鸣声,不像正常的施工声音;更有一封匿名信,措辞隐晦地提到,宏远建设可能“在工地下面动了手脚”。

“工地下面?”买家峻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安置房项目的地基工程早已完成,正常情况下,后期施工不会涉及地下深层作业。这些异常的车辆、声音,以及“动了手脚”的暗示,指向了一个可能性——这个工地,或许并不仅仅是在盖房子那么简单。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他需要亲自去工地现场,进行一次不打招呼的夜间查探。

就在买家峻暗中筹划夜探工地的时候,韦伯仁再次来到了他的办公室,这次带来的却是一个“好消息”。

“买书记,有个情况向您汇报一下。”韦伯仁脸上带着喜色,“宏远建设的解总刚才主动联系我了,他对之前项目停工给区和群众带来的困扰表示歉意,解释说主要是因为前段时间资金周转确实遇到了一些临时性困难,现在问题已经基本解决。他表示,愿意尽快恢复施工,并且为了弥补延误,愿意额外投入资金,提升小区的绿化率和公共设施标准。”

买家峻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哦?解总态度转变很快嘛。他有没有说,资金问题是怎么解决的?”

“这个……解总没说太细,只说是通过内部调整和一些朋友的帮助,渡过了难关。”韦伯仁笑道,“买书记,这是好事啊。企业愿意主动解决问题,恢复施工,这对稳定群众情绪、推进项目进展都是最有利的。您看,我们是不是可以借此机会,缓和一下之前的紧张气氛?毕竟,发展才是硬道理。”

买家峻心中冷笑。解迎宾这手以退为进玩得漂亮。一方面摆出积极配合的姿态,试图将之前的停工轻描淡写为“临时困难”;另一方面,通过韦伯仁传递出“朋友帮助”的信息,既是展示肌肉,也是某种程度的警告。如果他买家峻顺势而下,接受这个“台阶”,那么之前所有的调查和质疑都可以暂时搁置,项目“顺利”重启,皆大欢喜。但如此一来,资金被挪用的真相、工地可能存在的猫腻、以及背后的利益链条,都将被彻底掩盖。

“企业有解决问题的意愿,当然是好事。”买家峻语气平稳,“不过,项目停工这么久,原因需要查清楚,责任需要明确。恢复施工不能稀里糊涂地恢复,相关的核查工作还是要继续。你回复解总,他的态度我们收到了,但区委区政府需要对项目和群众负责,该走的程序必须走完。”

韦伯仁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好的,买书记,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会妥善回复解总。”他顿了顿,又看似无意地补充道,“不过买书记,解总在沪杭经营多年,人脉很广,和市里很多领导关系都不错。如果核查过程中有什么……误会,可能会影响后续很多工作的开展。”

这已经是近乎赤裸的威胁了。

买家峻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韦伯仁:“伯仁同志,你的职责是协助我处理好区委的日常工作,准确传达和执行区委的决定。至于其他方面,不该你操心的事情,不要过多考虑。明白吗?”

韦伯仁被这目光看得心里一凛,连忙低头:“是,买书记,我明白了。”

看着韦伯仁退出办公室,买家峻知道,对方已经彻底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所谓的“主动恢复施工”,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舆论反制和压力测试。

他更加坚定了夜探工地的决心。

是夜,月黑风高。

买家峻换了一身深色的运动服,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一人来到了白天踩过点的安置房工地外围。工地被高高的围墙围住,大门紧锁。他选择了一处相对偏僻、靠近那片反映有异常声响区域的围墙,借助旁边一棵老树和围墙本身的凹凸,身手矫健地翻了进去。

工地内部一片漆黑,只有远处路灯微弱的光线勉强勾勒出楼体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水泥、尘土和铁锈混合的味道。买家峻打开准备好的强光手电,光束如同利剑,刺破黑暗。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面散落的建材,朝着记忆中有居民反映异常的区域摸去。那里是几栋已经完成地基和部分主体结构的楼宇之间的一片空地,按照规划,应该是未来的中心花园或者活动区域。

地面上看起来并无异常,覆盖着厚厚的尘土。买家峻用手电仔细照射地面,仔细观察。很快,他发现了问题。在一片看似平整的土地上,车轮的痕迹异常杂乱和密集,而且痕迹较新,与周围长期停滞的状态不符。他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些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除了土腥味,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不属于工地的机油味。

他沿着车轮痕迹最密集的方向搜寻,在一栋楼体的背阴处,发现了一个被伪装过的入口。那原本应该是一个地下管道的检修井,但井盖被巧妙地用一块与周围地面颜色相近的厚重帆布覆盖,上面还撒了一层薄薄的浮土,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买家峻心中一动,用力掀开帆布,露出了下面锈迹斑斑的铸铁井盖。他尝试着用力撬动井盖,发现它异常沉重,而且边缘有近期被移动过的磨损痕迹。

就在他准备进一步查看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脚步声,从他身后的阴影处传来。

买家峻浑身汗毛瞬间竖起,猛地关掉手电,身体如同猎豹般向旁边一滚,躲到了一堆水泥管后面。

几乎在他躲开的同时,他原来站立的位置,一道凌厉的风声掠过,似乎是什么棍棒类的东西砸在了空处。

黑暗中,买家峻屏住呼吸,心脏剧烈跳动。对方不止一个人,而且动作悄无声息,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或者极其熟悉黑暗环境的老手。

“妈的,跑哪去了?”一个压低的、粗哑的嗓音骂道。

“别出声,仔细找!老板说了,必须给他个教训!”另一个阴冷的声音回应。

光束在黑暗中扫过,对方也打开了手电。买家峻借着对方光束晃过的间隙,看到两个穿着黑色衣服、蒙着面的身影,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钢管,正在小心翼翼地搜索。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低估了对方的警惕性和反应速度。自己的夜探行动,很可能从一开始就被盯上了。这更说明,这个工地底下,绝对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能硬拼。买家峻冷静地判断着形势。对方有备而来,地形不熟,自己孤身一人,处境极其不利。

他悄悄从水泥管后探出头,观察着两人的搜索路线和彼此间的距离。就在两人背对着他,搜索另一个方向时,买家峻猛地从藏身处窜出,没有选择来的方向,而是朝着工地更深处、地形更复杂的废弃材料堆放区狂奔而去。

“在那边!追!”身后的黑衣人立刻发现,怒吼着追了上来。

买家峻凭借着手电关闭前对地形的短暂记忆,在杂乱的工地中左冲右突,利用各种障碍物阻挡对方的视线和追击。钢管砸在铁架上的刺耳声响,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工地上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他感觉到后背一阵凉风袭来,下意识地向前一扑,一根钢管擦着他的后背砸在地上,溅起一串火星。顾不上疼痛,买家峻连滚带爬地继续前冲,眼看就要被逼到一堆巨大的、覆盖着防雨布的建材前,无处可逃。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及近,骤然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追击的两个黑衣人猛地停下脚步,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妈的,怎么有条子?”

“快撤!”

两人毫不犹豫,立刻放弃追击,转身如同鬼魅般迅速消失在黑暗的楼宇阴影中,显然对工地的逃脱路线极为熟悉。

买家峻靠在冰冷的建材上,大口喘着气,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警笛声在工地外停下,几道雪亮的手电光柱和嘈杂的人声传来。

“里面有人吗?我们是派出所的!听到请回答!”

买家峻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从建材后走了出来:“我是区委买家峻。”

带队警察看到买家峻,明显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会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遇到区委书记。

“买书记?您……您怎么在这里?我们接到群众报警,说这边工地有异常动静和打斗声……”

买家峻心中了然,所谓的“群众报警”,恐怕没那么简单。或许是一直暗中关注此事的人,或许是……那个“云顶阁”的花絮倩?他暂时无法确定。

“我接到一些群众反映,不放心工地的情况,晚上过来看看。”买家峻没有透露夜探的真实目的,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刚才确实遇到了两个身份不明的人,可能想盗窃工地建材,已经被警笛吓跑了。”

警察将信将疑,但也不好追问,只是表示会加强这一带的巡逻。

回到住处,已是凌晨。买家峻脱下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后背被钢管擦过的地方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眼神依旧锐利、却带着一丝疲惫的自己。

今晚的行动虽然冒险,甚至险些遭遇不测,但收获巨大。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个被伪装的地下入口,就是关键所在。宏远建设,或者说解迎宾,绝对在工地下面进行了某种非法的勾当,而且事情败露,不惜动用暴力手段来阻止调查。

对手的凶残和肆无忌惮,超出了他的预期。那封“好自为之”的邮件,不再是空洞的威胁。

但他买家峻,从来就不是被吓大的。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的号码。电话很快被接通,对面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

“老领导,是我,家峻。”买家峻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沪杭这边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我需要支援,需要更专业的调查力量……对,就从那个工地,从宏远建设的地下开始……”

窗外,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但买家峻知道,天,就快要亮了。而这场在沪杭新城打响的战役,随着他这通电话,将进入一个全新的、更加激烈和危险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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