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像块浸墨的粗布罩住了黑风岭。山风凉飕飕的，卷着腐叶气息，吹得孙无忌破衣角簌簌响。他紧跟着赵晏和林浩，草鞋早磨穿了，脚掌被碎石扎得生疼，却不敢吭声，咬牙加快步子。

赵晏走在最前，深青道袍下摆轻摆，腰間“玄岳”玉佩偶尔碰出清脆声响。每一步都稳当，看不出累。这就是修仙者的本事啊，孙无忌暗叹，眼里多了向往。

林浩走中间，性子活络些，时不时回头打量孙无忌。见他额头渗冷汗，嘴唇发白，忍不住开口：“喂，孙无忌，还行吗？不行就说，师兄我借你点灵气，能轻快点。”

孙无忌忙摇头，脸上挤出虚弱却坚定的笑：“谢林师兄，晚辈能撑住。”他怀里的黑石一直散发微弱暖流，顺经脉流淌，压下了胸口咳意，还多了些力气。但这异常不能让外人知道，只能硬撑。

赵晏回头看他一眼，眉头微蹙，目光扫过他渗血的草鞋和满臂划痕，语气平淡：“还有半个时辰到分舵。夜里山林有妖兽，别掉队。”他眼神锐利如鹰，像能看穿人心。孙无忌下意识攥紧怀里石头，心跳快了半拍。

赶路时，孙无忌趁两人不注意，悄悄运转从说书先生那听来的粗浅吐纳法。黑石立刻有反应，周围稀薄灵气像被磁石吸来，顺掌心涌入体内。他能清晰感到灵气在经脉里游走，所过之处，疲惫疼痛都减轻，连呼吸都顺畅了。

“咦？”林浩突然停步，转头看孙无忌，眼瞪得溜圆，“你小子怎么回事？刚才还一副快不行的样，这会儿脸色倒好看了？”

孙无忌心里一慌，忙收回心神，装不经意擦汗：“许、许是跟着两位师兄，心里踏实，就不觉得累了。”他垂眼不敢看林浩，手指紧张地抠着怀里石头。

林浩挑眉，显然怀疑，正要追问，赵晏却抬手打断：“前面有动静。”他声音压低，眼神瞬间警惕，朝左侧密林望去。

孙无忌也屏住呼吸。山里风似乎停了，只有远处传来几声不知名兽吼，带着凶戾。他吓得浑身一僵，下意识往林浩身后缩——凡人在妖兽面前，像蝼蚁遇公鸡，毫无反抗力。

赵晏从腰间摸出柄银色短剑，灵气注入，剑身亮起淡淡白光：“是毒刺狼，三阶妖兽，速度快，獠牙带毒。林浩，你牵制，我来主攻。”

“好嘞！”林浩立刻收起玩笑神色，从袖袋摸出几张黄符箓，手指快速捏诀，符箓悬浮身前，“孙无忌，快找棵粗树躲起来，别乱跑！”

话音刚落，密林窜出三道黑影，正是三只毒刺狼。体型比普通狼大一圈，皮毛深灰，嘴角滴涎，獠牙泛青黑，显然淬毒。为首狼眼冒绿光，低吼着扑来。

“来得好！”林浩大喝，身前符箓瞬间飞出，在空中炸开，化三道火焰射向狼群。火焰落地燃起火海，暂拦去路。

赵晏身形一闪，如鬼魅般冲到为首狼前，银短剑带凌厉风声，劈向狼脖颈。剑光闪过，血痕浮现，毒刺狼凄厉惨叫，倒地抽搐几下，气绝。

另两只狼见状，反而更狂暴，绕过火海，一左一右扑向林浩和孙无忌。林浩又捏一张符箓，正要催动，左边狼突然加速，直扑面门。他只好侧身躲闪，符箓打空在旁树干上，炸出焦黑坑。

右边那只狼，目标正是孙无忌！

孙无忌吓得浑身冰凉，腿像灌铅挪不动，眼睁睁看狼张血盆大口扑来，腥臭气扑面。他下意识抬手去挡，怀里黑石突然剧烫，一道黑光窜出，在身前形成薄薄光罩。

“砰！”狼狠撞光罩上，闷响一声，被弹飞好几丈远，摔地晕头转向。

这幕让赵晏林浩都愣住。

“什么情况？”林浩瞪大眼，看孙无忌身前渐散的光罩，满脸不可思议，“你小子身上藏法宝？”

孙无忌也懵了，低头看怀里发烫的石头，心砰砰跳。他也不知石头会突然出手，刚才生死关头，只一个念头——不能死。

赵晏反应最快，趁狼没缓过劲，身形一闪，短剑划破空气，利落解决剩下两只狼。他收剑回身，目光紧盯孙无忌怀里石头，眉头皱更紧：“你怀里是什么？”

孙无忌不敢瞒，忙拿出黑石。石头此刻已恢复温热，表面流光敛去，又变回普通黑圆石，只是触手更温润了些。

“回赵师兄，这是晚辈路上捡的石头，不知是什么宝贝。刚才……是它自己发光的。”孙无忌低头，语气忐忑，怕两位师兄见财起意夺走石头——这是他唯一依仗。

林浩凑过来，好奇打量石头，伸手想摸，被赵晏拦住。

“别动。”赵晏声音沉，眼神带丝凝重，“这石头含隐晦灵气波动，不像凡物，也不像宗门记载的任何法宝。”他看孙无忌一眼，见少年眼神清澈，满脸紧张，不像撒谎，心里稍松，“你既能让它认主护你，是你的机缘。这东西收好，别轻易在外人面前显露，免惹杀身祸。”

孙无忌忙把石头揣回怀，紧紧攥住，感激拱手：“多谢赵师兄提醒，晚辈记住了。”

林浩撇嘴，有些惋惜没摸到石头，却也没多说：“行了行了，赶紧走，免得再遇妖兽。孙无忌，算你运气好，这石头简直是你的保命符！”

三人继续赶路。林浩话少了些，时不时偷瞟孙无忌怀里的石头，眼带好奇。赵晏恢复沉稳，只是偶尔用余光观察孙无忌，似乎对这带神秘石的少年多了几分关注。

孙无忌心里又惊又喜。刚才石头护主，让他更确定这是宝贝。有这石头，就算自己没灵根，或许也能在修仙路走下去。

半个时辰后，前方现出灯火。

玄岳宗分舵建在黑风岭南侧山坳里，是不算大的院落。围墙由青灰巨石砌成，高三丈，刻淡淡符文，散发微弱灵气波动。大门上挂木匾，写“玄岳宗黑风分舵”六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透仙门威严。

门口站两个穿青色短袍的弟子，腰挂“玄岳”玉佩，见赵晏林浩回来，忙拱手行礼：“见过赵师兄、林师兄。”

“嗯。”赵晏点头回应，指指身边孙无忌，“他叫孙无忌，想来当杂役，带他去做灵根测试。”

“是。”一弟子应声，看孙无忌的目光带几分审视，随即转身道，“跟我来。”

孙无忌跟弟子走进分舵。院子整洁，两侧种几株散发灵气的奇花异草，空气中灵气比外面浓了不少。他忍不住深吸气，怀里石头又微热，开始缓慢吸灵。

灵根测试处在院子东侧偏殿。殿中央放块半人高青色晶石，表面光滑，隐有流光转动——这就是测灵晶。孙无忌在镇上听说过，能测人体内是否有灵根，及灵根属性和纯度。

偏殿里还有几个等测试的少年，都是想来当杂役的，脸上带紧张和期待。

“手放测灵晶上，集中精神，别紧张。”负责测试的弟子吩咐。

孙无忌看测灵晶，心砰砰跳，手心冒汗。他知道，灵根是修仙基础。没灵根，就算进宗门，也只能一辈子当杂役，永无法踏仙路。

他深吸气，攥攥怀里黑石，感受那熟悉暖流，心里安定些。然后伸出微颤的右手，轻轻放在测灵晶上。

一秒，两秒，三秒……

测灵晶毫无反应，仍是青灰色。

孙无忌脸色渐白，心里一沉。难道自己真没灵根？

旁几个少年低声议论，带幸灾乐祸。测试弟子皱眉：“集中精神，别分心！”

孙无忌咬咬牙，闭眼，努力按吐纳法子，试引体内灵气涌向手掌。怀里黑石突然热起来，一股精纯灵气顺他手臂，涌入测灵晶。

“嗡——”

测灵晶终于有反应了！表面亮起五道微弱光芒，分金、木、水、火、土五色。只是光芒暗淡得可怜，像风中残烛，随时会熄。

“五、五灵根？”测试弟子一愣，随即摇头，“纯度只一成，是最差的凡灵根。”

周围议论声更大：“原是五灵根，这种灵根修起来比蜗牛还慢，这辈子别想筑基了。”“难怪光这么暗，我还以为他没灵根呢。”“哎，白来一趟，就算当杂役，也没前途。”

孙无忌头垂下去，心里又酸又涩。他知道五灵根意味什么。说书先生说过，灵根属性越多，灵气转化效率越低。五灵根被称“废灵根”，几乎没修仙可能。

正心灰意冷时，怀里黑石突然震动一下，一股暖流涌入他丹田。测灵晶上五道微光似乎亮了一瞬，又很快暗下去。没人注意到这细节——除了刚进偏殿的赵晏。

赵晏站门口，看孙无忌落寞背影，又看测灵晶上暗淡光芒，眉头微蹙。他刚才分明感到，测灵晶有一瞬间灵气波动异常，像被什么东西强化了，只是那波动太快，一闪即逝。

“既有灵根，不管好坏，都符杂役要求。”赵晏开口，声音打破偏殿议论，“给他登记，分到外门杂役院，负责打理灵田。”

测试弟子忙应：“是，赵师兄。”

孙无忌猛抬头，眼里闪惊讶，随即化浓浓感激。他以为自己有灵根也会被拒，没想赵晏竟同意他留下。

“多谢赵师兄！”他深鞠一躬，声音带哽咽。

赵晏摆手，语气仍平淡：“不必谢我，是宗门规矩。但丑话说前头，玄岳宗不养闲人，杂役有杂役职责，若偷懒耍滑，照样逐出。”他目光落孙无忌怀里，像能看穿那层粗布衣，“你的机缘在你自己手里，好好把握。”

孙无忌重重点头，攥紧怀里石头，眼神变无比坚定：“晚辈一定好好做事，绝不偷懒！”

林浩也凑过来，拍他肩咧嘴笑：“行了，别耷拉脑袋了，有灵根总比没强！虽是五灵根，但你有那神秘石头，说不定能创奇迹呢？我看好你！”笑容真诚，无丝毫轻视。

登记完信息，孙无忌领到套灰杂役服和刻“杂役”的木牌，跟一领杂役的老生，朝外门杂役院走去。

杂役院在分舵西侧，是排排简陋木屋，每间住四人。孙无忌房间在最里面那间，已住三个少年。见他进来，只抬抬头，又各做各事，脸上没表情——修仙界强者为尊，一五灵根杂役，没人放眼里。

孙无忌没在意他们态度，找空床铺坐下，拿出怀里黑石放掌心。石头依旧温润，散发微弱暖流。刚才测灵晶的异样，让他心里有丝猜测：或许这石，能改善自己灵根？

他闭眼，再运吐纳法门。黑石立刻开始吸周围灵气，转成精纯能量，涌他经脉。这一次，他能清晰感到，灵气转化速度比前快不少，且那些原本驳杂的五灵根灵气，经石转化后，变纯净许多。

孙无忌心里又燃起希望。

是啊，五灵根又如何？凡骨又如何？他有神秘石相助，有不屈意志。就算前路布满荆棘，他也要一步步走下去。

窗外月光透破旧窗棂，洒孙无忌身上，照亮他脸上坚定。他的修仙路，或许比别人艰难百倍，但只要不放弃，总有一天，他能摆脱“凡骨”枷锁，在玄岳宗闯出自己天地。

夜渐深，杂役院安静下来，只偶尔传来鼾声和虫鸣。孙无忌攥着黑石，沉浸吸灵状态中。身上灰杂役服，在月光下仿佛镀了层淡淡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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