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医院的清晨，总带着一种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生机与死寂的交织。

消毒水的气味仿佛是这里永恒的基调，掩盖着希望与绝望混杂的复杂气息。

简依凌在陪护床上醒来，第一时间看向奶奶的病床。

郁婕睡得还算安稳，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这让简依凌悬着的心稍稍落下。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惊扰了这片短暂的宁静。

昨日的“提亲大会”如同一场荒诞又真实的梦境。

五个男人，五种截然不同的人生选项，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摊开在她面前。

她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有些头疼。

不是因为选择困难，而是因为这种被放在聚光灯下审视、争抢的感觉，让她本能地感到不适。

“凌凌……”奶奶微弱的声音响起。

简依凌立刻走到床边，俯下身：“奶奶，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郁婕笑了笑，皱纹舒展开来，眼神却异常清明：“我没事。倒是你，昨晚没睡好吧？脑子里是不是一团乱麻？”

简依凌在床边坐下，握住奶奶干瘦的手，坦诚道：“是有点乱。奶奶，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我感觉自己像件商品。”

“胡说。”奶奶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我的孙女，是这世上最好的宝贝。他们能看到你的好，是他们的眼光。但是凌凌，奶奶昨天说的话是认真的。我不要你为了让我安心就随便选一个。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得选那个能让你笑，能让你觉得踏实，能并肩往前走的人。”

简依凌眼眶微热，将脸贴在奶奶的手上：“我知道，奶奶。谢谢你。”

“傻孩子……”奶奶慈爱地摸着她的头发，“去吧，去打点热水，再给自己买份像样的早餐。别只顾着我。”

简依凌点点头，拿起热水瓶和饭盒，轻轻走出了病房。

走廊里已经有了医护人员忙碌的身影和病人家属穿梭的脚步。

她下意识地朝18号病房看了一眼，门紧闭着，不知道那位霍院长怎么样了。

想起他昨晚在病痛中的脆弱和白天提亲时的坚定，简依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浓雾。

18号病房内，霍辰亦已经醒来。

清晨的阳光对他而言，只是一片模糊的光晕。

昨夜眼疾再次发作带来的剧痛和黑暗已经消退，视力恢复了一些，但依旧视物不清，像蒙着一层磨砂玻璃。

这种周而复始的折磨，几乎要耗尽他的心力。

助理云飞飞早早便来了，正低声向他汇报着医院的一些紧急公务。

“院长，东方医生早上已经来查过房，详细了解了16床郁婕女士的病情数据，她初步调整了用药方案，认为目前情况尚算稳定，但……需要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

云飞飞的声音谨慎而专业。

听到“郁婕”和“简依凌”的名字，霍辰亦涣散的精神集中了一些。

“知道了。东方医生的所有治疗方案，只要是对病人有利的，全力支持，不必再事事向我请示。”

“是。”云飞飞记下，然后顿了顿，语气有些迟疑，“另外……院长，昨天的事情……需要我这边做些什么吗？”

她指的是那场轰动住院部的提亲。

霍辰亦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做什么？难道去警告其他竞争者退出吗？云助理，我还没那么不堪。”

他沉默片刻，声音低沉下去，“我现在这个样子，连站在她面前的资格都没有，又有什么权利去要求别人？”

“院长，您的眼睛一定会好起来的！”云飞飞急切地安慰。

“陆兴源要是有办法，我也不用受这九年的罪了。”霍辰亦的语气带着深深的疲惫，“罢了，不说这个。我让你安排送给全院医护的书籍和音乐CD，送到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今天下午就会以医院工会福利的名义分发下去。给16床……呃，给简小姐的那份，会混在其中，不会显得特殊。”云飞飞立刻回答。

这是霍辰亦能想到的，最不露痕迹地关心简依凌的方式。

霍辰亦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他靠在床头，逆着光，轮廓显得有些孤单。

他必须尽快好起来，至少，要能稳定地看清她的脸。

简依凌在开水间打完热水，又去食堂买了早餐。

回病房的路上，经过护士站时，听到两个小护士正在兴奋地低声交谈。

“真的吗？任子谦真的住在我们医院附近？”

“千真万确！我闺蜜昨天在漫时光餐厅亲眼看到他和一个美女吃饭！好像就是16床那个家属！”

“天啊！简依凌？她到底是什么来头？之前霍院长亲自过问她奶奶的病例，江氏集团的公子来提亲，连大明星都……”

“嘘！小声点！人过来了！”

简依凌面无表情地从她们身边走过，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这种议论，从昨天开始她就预料到了。

她不喜欢成为谈资，但也无力堵住所有人的嘴。

只能选择无视。

回到病房，她伺候奶奶吃完早饭，自己才匆匆扒了几口。

刚收拾好餐具，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

门推开，走进来的是一身白大褂，气质干练的东方雁。

她手里拿着病历夹，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郁奶奶，简小姐，早上好。我来查房，了解一下您夜里的情况。”

“东方医生早。”简依凌连忙站起身，对这位新来的主治医，她抱着观察和期待的态度。

东方雁仔细询问了郁婕夜间的感受，又做了简单的体查，态度认真而专业。

“情况暂时稳定。我调整了一下降压和扩张血管的药物，希望能更好地减轻心脏负荷。您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马上告诉护士或者我。”

东方雁对郁婕说完，又转向简依凌，“简小姐，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简依凌心下一紧，跟着东方雁走到病房外的走廊角落。

“东方医生，是我奶奶的病情有什么变化吗？”简依凌有些紧张地问。

“别担心，不是坏消息。”东方雁安抚地笑了笑，“我只是想更全面地了解一下情况。郁奶奶的病情比较复杂，需要长期、精细的管理。除了药物治疗，情绪和生活方式也非常重要。我看得出来，她很疼爱你，你的终身大事是她目前最大的心病。”

简依凌松了口气，随即又感到一丝无奈：“我明白。所以我会认真考虑，但不会草率决定。”

“这是对的。”东方雁点点头，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她状似无意地问道，“昨天……似乎很热闹。我听说霍院长也来了？”

简依凌微微一愣，没想到东方雁会问起这个。

“嗯……霍院长是来探望过。”

东方雁笑了笑，笑容有些复杂：“辰亦他……是个很执着的人。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只是有时候，太过执着，反而会困住自己。”

她的话像是在评价，又像是在感叹。

简依凌听出她话里有话，而且她对霍辰亦的称呼是亲昵的“辰亦”，这让她心中微微一动。

难道东方雁回国，真的是为了霍辰亦？

“东方医生和霍院长很熟？”简依凌试探着问。

“在E国留学和工作时认识的，算是老朋友了。”东方雁轻描淡写地带过，随即又恢复了专业的口吻，“好了，不说这个。你奶奶这边我会密切跟进，你放心。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看着东方雁离开的背影，简依凌心里那团关于霍辰亦的迷雾，似乎又浓重了一些。

他不仅和自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去，身边还有着像东方雁这样优秀又似乎对他有情的女性。

接下来的两天，日子仿佛又恢复了暂时的平静。

简依凌白天在医院照顾奶奶，晚上回家直播。

直播间里，“将军”依旧每晚必到，但他似乎察觉到了简依凌心绪不宁，话少了很多，只是默默挂着，偶尔在她与粉丝互动遇到小麻烦时，才会发条弹幕或送个礼物帮她解围。

这种无声的陪伴，让简依凌在纷乱中感到一丝奇异的安定。

而现实里，那几位提亲者，也遵循了奶奶的“旨意”，没有再进行密集的“轰炸”，但关怀并未停止。

温廷玉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送来他亲手做的点心或汤羹，体贴入微，像个可靠的老友。

江承颜则改变了策略，不再送夸张的礼物，而是每天定点差人送来一束不同的鲜花，卡片上只有简单的“祝安好”，强势中透出一丝笨拙的用心。

任子谦仗着“近水楼台”和“发小”的身份，几乎每晚都来蹭饭，美其名曰“一个人吃饭不香”，插科打诨，给简依凌和奶奶带来了不少笑声。

张文栋因为军务在身，不能常来，但每天都会发来简洁的问候信息，像他的为人一样，踏实而沉稳。

最让简依凌感到意外的，是霍辰亦的“安静”。

他既没有再来病房，也没有通过任何方式联系她。

仿佛那天的提亲，只是他一时兴起的举动。

只有每天下午，护士站统一发放的“医院福利”——一本她恰好想看的书，或一张她喜欢的轻音乐CD，在默默提醒她那个男人的存在。这种不着痕迹的关怀，比起其他人的直白，更让她心生涟漪。

这天下午，简依凌推着奶奶在医院楼下的小花园里晒太阳。

春末的阳光暖洋洋的，洒在人身上很舒服。

郁婕眯着眼，享受着难得的惬意。

“凌凌，这几天，你心里有点眉目了吗？”奶奶闭着眼，轻声问。

简依凌推着轮椅的手顿了顿，诚实地说：“奶奶，我觉得他们都很好，但也正因为都很好，才更难选。温廷玉温柔体贴，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任子谦知根知底，在一起很开心；江承颜……虽然方式我不喜欢，但能力很强；张文栋，感觉很有责任感，让人安心。可是……”

“可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对吗？”奶奶睁开眼，了然地看着她。


　　(https://www.2kshu.com/shu/85546/49149667.html)


1秒记住爱看书屋：www.2k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k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