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北加州真正的地头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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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栋廉租楼完全变成了垃圾场。
床垫被刺刀划开,家具被砸得粉碎,藏在罐子里的几枚硬币被搜刮一空,就连仅剩的一点面粉和土豆也被倒在肮脏的地上,再狠狠踩上几脚。
门罗在搜了十几户人家后,靴子上已经沾满了不知是谁的血。
妈的,什么都没找到。
“FUCK!”
门罗的挫败感几乎要爆炸:“这群老鼠不会开口的,走,我们去找那只最大的耗子王!”
他口中的“耗子王”,就是接替了芬尼甘·奎因,成为这片街区新头目的德克兰。
门罗带着他那群杀红了眼的手下,直奔凯尔特之拳酒馆。
即便是大白天,酒馆里也挤满了人。
在酒馆中央一片刻意清空的场地上,一个小山般的男人正光着膀子,和他的两个手下摔跤。
德克兰。
他就是一头彻头彻尾的野兽。
古铜色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汗光,虬结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像蟒蛇一样在皮下攒动。
他那头标志性的火红色长发被汗水打湿,随意地绑在脑后。
他轻松锁住一个手下的脖子,那个可怜虫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双脚离地乱蹬。
德克兰低吼一声,将他狠狠砸在地板上。
“砰!”
那个手下躺在地上抽搐着,半天爬不起来。
“起来,芬尼!”
德克兰粗野地大笑着:“没吃饭还是说你昨晚把力气都用在哪个婊子身上了?”
酒馆里登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和下流的口哨声。
这时,门罗带着他的二十名警员气势汹汹地堵住了酒馆大门。
笑声戛然而止。
几十双满是敌意的眼睛,齐刷刷地盯上了他们身上的蓝色制服和闪亮的警徽。
德克兰慢慢转身。
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随手从手下那里拿过一支点燃的雪茄叼在嘴里,慢悠悠地朝门罗走过来。
“哟,瞧瞧这是谁来了。”
德克兰停在门罗面前。他比门罗高出一个头,混合着汗水和酒精的压迫性气息,让门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是门罗警长啊。”
德克兰咧嘴一笑:“真是荣幸。怎么,想请兄弟们喝一杯?还是说,你们这群条子终于想通了,打算来交点保护费?”
门罗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紧握警棍:“闭上你的臭嘴,德克兰。我们是来执行公务的。”
“哦!”
德克兰夸张地拉长音调:“公务?听起来可真他妈吓人。”
他猛吸一口雪茄,在门罗反应过来之前,将一口浓烟全部喷在他脸上。
“咳、咳咳!”
门罗被呛得连连后退,身后的警员们全都拔出了警棍,凯西更是把手按在了左轮枪套上。
酒馆里的爱尔兰人也站了起来,一个个抄起酒瓶、板凳,甚至有人从靴子里抽出了短刀。
双方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
“都他妈的别动!”
德克兰头也没回地吼了一声。
他的手下们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停下了动作。
德克兰戳了戳门罗的胸口,把他顶得又退了一步。
“说吧,警长。”
德克兰的笑容消失了,嘲弄地俯视着他:“你那尊贵的公务,到底是个什么鸡八玩意儿?”
“我们在搜捕杀害哈里森局长的凶手。”
门罗强忍着拔枪的冲动,咬牙道:“有人看见是一个爱尔兰流浪汉干的。我们知道他躲在你的地盘上。把他交出来。”
德克兰瞪眼捂脸,做出夸张的惊讶状:“哈!耶稣、玛丽和约瑟夫啊!一个爱尔兰流浪汉?”
“警长,你他妈的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这座狗屎城市里,至少有六万个爱尔兰人,你告诉我一个?你还不如说凶手是一个长着两只脚的混蛋,那他妈的更准一点!”
他突然凑近门罗,刺鼻的气息再次袭来:“而且,你凭什么就认定是我们干的?”
“也许,是你那个死鬼局长搞大了哪个有夫之妇的肚子,人家丈夫不愿意戴这顶绿帽子,就一刀把他给捅了呢?”
“我可是听说,哈里森那个老色鬼,最喜欢的就是你们德国佬那种胸大无脑的婆娘。没准,是你邻居干的呢?”
“哈哈哈哈哈!”
酒馆里再次爆发出粗俗的狂笑。
德克兰的下流玩笑,是对警察局长之死的最大亵渎,也是对门罗这个德国后裔最直接的侮辱。
门罗的脸已经从红色变成了铁青色,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太阳穴疯狂跳动。
“你个狗娘养的。”
门罗猛地嘶吼。
“我娘是不是狗养的我不清楚,但你再不滚,你那狗娘今晚就得给你收尸!”
德克兰的脸色忽然阴沉下来,一把抓住门罗的衣领。
“听着,你个穿制服的猪猡。第一,我他妈根本不知道谁杀了你那个肥猪局长。第二,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找凶手是你他妈的活儿,是我们这些纳税人花钱雇你们这群废物去干的活儿!现在,你却跑到我这个合法商人的地盘来,骚扰我的顾客,耽误我的生意?”
“我给你三秒钟,带着你的人,从我的酒馆里滚出去。不然,我就把你们的警徽一个一个塞进你们自己的屁眼里!”
“三!”
门罗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了看周围。
他的手下已经被近百个手持凶器的爱尔兰暴徒团团围住。
只要他敢动一下,一场血腥的屠杀就会立刻上演。
他会死,他的手下会死。
而那个该死的巴克利,只会骂他是个无能的蠢货。
认输总比死了好。
“……二!”
德克兰还在倒数。
“我们走!”
门罗狠狠地瞪了德克兰一眼,转身带着手下离开。
“啊呸!”
一口浓痰精准地落在他刚转过去的后背上。
门罗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回头。
“滚回你妈肚子里去吧,条子猪!”
门罗憋着一肚子火回到警局。
“那个新上任的杂种,叫德克兰的!”
他对着巴克利汇报:“他根本不配合,比奎因那个老滑头难缠一百倍。他就是个疯子,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酒馆里,德克兰在警察走后,并没有多高兴,只是冷冷盯着那扇还在晃动的门。
几分钟后,那些在搜查中被警棍打伤的爱尔兰平民哭哭啼啼地涌了进来。
他们中有男有女,有的抱着断臂,有的脸肿得像紫薯,还有一个年轻姑娘的衣服被撕得破破烂烂。
“德克兰先生,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那个被凯西打断膝盖骨的老头被人抬了进来,他哭喊着:“那群天杀的条子,他们简直不把我们当人看!”
“他们砸了我的家,抢走了我给孩子看病的钱!”一个女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等他们哭得差不多了,德克兰才慢悠悠地开口:“所以呢?”
哭声一滞。
“德克兰先生?”那个断了腿的老头不解地看向他:“他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为什么他妈的不能?”
德克兰一脚踢翻身边的桌子:“他们当然能!他们今天砸了你们的家,打了你们的人,明天就能睡你们的老婆,杀了你们的孩子!”
他走到断腿老头面前蹲下,盯着他的眼睛:“我问你,老家伙。他们冲进你家的时候,有多少人?”
“两个。”
“你呢?”德克兰又指向另一个头上包着血布的男人。
“呃,两个!”
“你们呢?”
“就四个,他们只有四个人,就敢冲进我们一整层楼!”
德克兰站起身,环视着这群哭哭啼啼的受害者。
“四个条子,就能把你们二十几个男人吓得跪在地上。你们他妈的手里没刀吗?没斧头吗?没他妈的力气吗?”
“你们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我们……我们不想惹麻烦……”一个男人小声嘟囔。
“废物!”
德克兰一口唾沫吐在那个男人脚下:“你们就是他妈的麻烦!你们以为缩着头他们就会放过你?以为跪在地上求饶,他们就会大发慈悲?”
“你们这群蠢货,这根本不是哈里森那头肥猪的死引起的!”
德克兰抓起吧台上那份被揉成一团的《旧金山纪事报》,狠狠摔在地上。
“是这个!”
他咆哮着:“是那个躲在办公室里用墨水当子弹的杂种,告诉那群条子,可以随便操我们!告诉他们,我们爱尔兰人就是一群可以随意宰杀的动物!”
“你们想让条子不敢再踹你们的门?不敢再打你们的老婆?”
“你们就该去找到那个写这篇狗屎文章的王八蛋,把他的墨水瓶塞进他的菊花里,再把他那根写字的笔插进他的喉咙!”
“要不是他们挑唆,爱尔兰人也不会这么被动!”
……
与旧金山的混乱不同,一条洪流正沿着北湾的尘土大道缓缓涌动。
两万多名华工拖家带口,离开了那个吞噬了他们太多同胞的金山。
他们像一条蓝灰色的河流,蜿蜒十几公里。
这支庞大的华人移民队伍,立刻引起了小镇周边白人农户的注意。
在道路两旁的小丘上,稀稀拉拉地站着几十个当地白人。他们停下手里的活计,抱着胳膊,审视着这支沉默的队伍。
“看看这群黄皮猴子。”
一个戴着草帽的农夫往地上啐了一口:“他们他妈的有多少人?一万?还是两万?”
“我听说他们是来给派克家,哦不,是给那个新来的什么安德森,还有北边那个苹果园干活的。”另一个马车夫模样的人说道:“全是苦力。”
“FUCK。”
草帽农夫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们来干活,我们就没活干了。这群吃老鼠的杂种,一天的工钱还不够我喝两杯啤酒。这帮该死的资本家,总想着法子压榨我们。”
这些议论声不大,但还是传到了队伍中。
华工们本就绷紧的神经,此刻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攥紧拳头,不敢抬头,只是加快脚步,催促着孩子和女人。
旧金山的经历在他们心中烙下了火印。
“鬼佬在看!”
“别出声,快走。”
“他们会赶我们走吗?”
“要是回旧金山,我们就死定了。”
队伍里的气氛依旧凝重。
他们是如此庞大的一支队伍,却又如此脆弱,像一群被狼群盯上的绵羊。
但怕什么,来什么。
三个喝得醉醺醺的白人流氓,摇摇晃晃地从路边一家酒馆里冲了出来。
他们显然是本地地痞,仗着白皮肤,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
“嘿,你们这群扎辫子的婊子养的!”
领头的红脖子醉汉张开双臂,拦在骡车前。
“滚回去,听懂了吗!”
“北加州不欢迎你们这群吃屎的中国佬!滚回你们那个冒烟的破船上去!”
“对,滚回去!”另外两个流氓也跟着起哄,他们捡起地上的马粪,朝队伍里扔去。
污秽的马粪砸在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身上,她吓得紧紧抱住孩子,眼泪夺眶而出。
两万多人的队伍,被三个醉汉拦住了。
“哎哟,这可怎么办。”
余叔急得满头是汗,赶紧掏出一个沉甸甸的皮钱袋,准备上前破财免灾。
“先生们,先生们,行个方便。”
他刚要挤出笑脸,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是王大福。
“余叔,在这里,不用这个。”
“啊?可是……”余叔快急疯了:“王先生,强龙不压地头蛇。”
王大福摇了摇头:“他们很快就会明白,谁才是地头蛇。”
还没等余叔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异变突生。
“砰!砰!砰!”
三声沉闷的击打声。
围观的白人群中,突然冲出三个穿着草莓镇警员制服的壮汉。
他们不是来调解的,他们是来执行新秩序的。
甚至没有一句警告。
领头的警员用橡木警棍狠狠抽在那个红脖子醉汉的脸上。
“咔嚓!”
那个醉汉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像一滩烂肉般向后倒去,满脸开花。
另外两个流氓也吓傻了。
“警官,我们……”
回答他们的是更猛烈的殴打。
这根本不是逮捕,而是一场毫不留情的施暴。
警棍狠狠砸在他们的膝盖、手肘和肋骨上。
那三个警员下手极其狠辣,每一棍都打在最能制造剧痛又不会立刻致命的地方。
“求你饶了我们!啊!”
“我的腿!我的腿断了!”
华工们全都看傻了。
在旧金山,警棍从来都是打在他们身上的。什么时候,这些穿着制服的鬼佬,会为了他们去殴打白人?
在把那三个流氓打得只剩下半口气后,领头的警员才停下手。
“都他妈的给我听好了!”
“这群华人是来建设北加州的,他们是勤劳的工人,不是他妈的苦力!有了他们的加入,我们的土地才有人开垦,我们的苹果园才有人采摘,北加州才会越来越好!”
“谁他妈的敢骚扰他们,谁就是北加州的叛徒,是爱尔兰匪帮的同伙!”
他一脚踩在那个红脖子的手上,后者又发出一声惨叫。
“我们会把他打个半死,然后把他赶出这个镇子,赶出北加州!你们都听懂了吗?”
周围的白人农夫们一个个脸色发白。
他们不是傻子,能看出这些警员根本不是在执法,而是在立威。
他们纷纷点头,有几个甚至吓得后退几步,躲进了人群。
那三个警员收起警棍,转身对着王大福道:“先生,道路已经畅通,请你们继续前进。”
华工的队伍里,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天啊,条子帮了我们?”
“我没看错吧?他们打了白皮。”
余叔张大了嘴,手里的钱袋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
他终于明白了王大福那句话的意思。
这片土地,真的换了天。
队伍重新开始前进,但气氛已经截然不同。
华工们依旧低着头,但心里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踏实。
就在这时,一阵富有节奏的马蹄声从侧面的山丘上传来。
一支二十人的骑兵队出现在山脊线上,黑色的剪影在加州刺眼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肃杀。
他们清一色的黑色风衣,头戴宽檐帽,胸前那只用白色丝线绣成的猛虎图腾熠熠生辉。
“白虎安保公司!”
人群中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支骑兵队就是那支在圣拉斐尔拯救了全镇,并把爱尔兰匪帮打得落花流水的英雄队伍。
白虎安保的骑兵们并没有打招呼,只是像一群沉默的牧羊犬,不紧不慢地跟随着队伍,保持着大约三百码的距离。
他们的温彻斯特步枪就横在马鞍上。
这是无声的威慑。
那些刚才还议论纷纷的白人农夫,现在连个屁都不敢放。
那些躲在暗处,本想等华工队伍落单时再来敲诈勒索的泼皮混混,更是吓得缩回了自己的狗窝。
开玩笑,去惹白虎安保护送的队伍?
除非他们嫌自己活得太久,觉得比爱尔兰匪帮的脖子还硬。
在警察的暴力开道和白虎的死亡威慑下,两万多名华工,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北加州。
……
在旧金山,《旧金山纪事报》的办公室里,主编马丁正得意洋洋地抽着雪茄。
他那篇煽动性的报道让今天的报纸销量翻了一番。
他能想象到,那些愚蠢的爱尔兰酒鬼,此刻正被警察的警棍打得满地找牙。
“活该,这群肮脏的土豆贩子。”
他舒坦地吐出一口烟。
就在这时,报社的玻璃大门忽然被人用砖块砸得粉碎。
“狗日的马丁!给老子滚出来!”
十几名年轻的爱尔兰壮汉,手里拎着棍棒和铁条冲了进来。
他们不敢惹警察,但德克兰的怒火总要有个宣泄口。这群拿笔杆子的文化人,成了最好的目标。
“你们这群撒谎的新教徒杂种!”
“你们敢歧视爱尔兰人?”
马丁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们要干什么?保安!保安!”
回应他的是一个迎面飞来的墨水瓶。
“干你娘!”
一个爱尔兰青年冲上去,一棍子把他打翻在地。
“你不是喜欢写吗?我他妈让你写!”
他骑在马丁身上,拳头狠狠砸向马丁的脸。
“啊!别打了!”
“上帝啊!”
办公室里乱成了一锅粥。
编辑和记者们四散奔逃,爱尔兰青年们开始疯狂打砸。
“烧了这群狗娘养的!”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一个青年抓起一盏煤油灯,就往堆积如山的报纸上扔去。
“不!不要!”一个老编辑试图阻止。
“滚开,你个老废物!”
霎那间,火苗熊熊蹿起。
“着火了!着火了!”
“快!快报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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